林莫和归军还未到达崇鹿,影月军还得继续守着富临,不能让微军去追击归军。
赵白薇看情势不妙,不再苦守,而是带着先锋骑兵出城而来,对着微军的虚弱之处,轮番出击,暂缓了微军的攻城之势。
一击而得,赵白薇也不恋战,又回转城内。
这时,突然传来暗报,林莫在去崇鹿的路上,遭到埋伏,那竟是微王右夫人的父兄,率领的一支军队。
右夫人曹莹的父兄,一直是启天的望族,手握重兵。这一次,凌奕辰早已经步一下这步棋,他不仅要拿下崇鹿,还要富临的物资。
若不是影月军昨日的突袭,怕是昨日就会这样。只是晚一日,仿佛也改不了既定的局面,也打不乱凌奕辰的计划。
赵白薇的心中已经转过好几个念头,是弃了富临,去救援林莫,还是在富临和微军死磕。
心中反复琢磨,赵白薇一时下不了决断,耳中是激烈的厮杀声,眼前是漫天的鲜血,战争就是如此残酷。
终于,赵白薇大喝一声,“开城门。”又带着先锋骑兵,冲出城门,击杀微军。
师父,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保护好富临的老百姓,也可以保护好自己。
就让我死守在富临,为你挡住微军。
师父,你们一定要安全抵达崇鹿。
凌奕辰迎风而立,注视着那个冲杀在前方的女子,手不禁攥紧了手中的缰绳。
富临城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很快地被攻破,而是在影月军的苦守下,抗过了微军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微军昨日已被影月军骚扰过一次,今日影月军又如此悍勇,不免扰了微军军心,众将士脸上均有一丝害怕,他们心头竟生出无法攻破富临的念头,仿佛影月军是天兵天将,人力无法抵挡。
事实上,影月军人数远远少于微军,富临城破,只是早晚的事情。但是,影月军即使只剩下一人,也会用身体挡在城墙上。
不能这样下去。
凌奕辰冷着脸,大吼一声,带着一支火薇军骑兵,朝正出城门的赵白薇而来。
凌奕辰意欲何为?擒贼先擒王。
凌奕辰耳畔又回想起白素说过的话,若是留不住,就要毁掉她。
猎猎寒风呼啸而过。
赵白薇瞬间察觉他的意图,在凌奕辰到达之前,迅速掉转马头,带着骑兵闪入城内。
城门堪堪在他的马蹄下关上,险之又险。
赵白薇惊出一身冷汗,此战不能硬拼,只能尽可能地拖延时间。在凌奕辰的威逼之下,她只能去城墙上杀敌。
日头渐渐偏西,影月军已是强弩之末。赵白薇脸色坚毅,举头望去,皆是微军,再看看自己身边,仅剩的影月军,虽有些狼狈,但惧是慷慨就义的神情,她心中一片悲壮,眼眸泛红,心中此刻已存了必死的念头。
马革裹尸,也是人生一桩幸事。
先祖,我们没有堕了影月军的威名,是不是?
师父,我失约了,你可不要怪我,好不好?
师父,我舍不得你……
赵白薇举起长剑,正准备带着剩下的影月军冲杀出去,再多杀几个敌军,却突然被一直守护在身侧的影拦住。
影有些喜出望外,赵白薇暗想,傻小子,要死了,还这么高兴。
又看看另一侧的月,回过神来,是了,你要和心爱之人死在一起,自然是高兴的。
只是我,若是能与师父死在一起,也是如此高兴的。
赵白薇又在心中不停摇头,不行不行,不要想了,好不容易死一回,要做一个开心的鬼。能和弟兄们一起去赴死,也是一桩乐事。
影的声音颤抖,“主子,王上带领归军顺利到达崇鹿了。”
这个喜讯,来得太及时了。
正在千钧一发的时刻,赵白薇大吼一声,“撤。”
影月军跟随着赵白薇,往崇鹿方向撤去。
城门也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凌奕辰同时也得到了消息,林莫已经入了崇鹿,曹家军队一败涂地。他心中恨恨道,废物,都是废物。
本是一盘好棋,竟是这么个结果。
赵白薇,是她,是她,都是她,坏了他的筹谋。
眼看着她又要逃掉,凌奕辰恨得咬牙切齿,领着轻骑,又一次紧追不舍。
这一次,绝对不能再让她逃掉。
既然不能留在身边,那就毁掉。
马蹄声,声声急迫,催得人心肝胆欲裂。
一片一片雪花突然而至,顷刻,大雪满弓刀。
凌奕辰,注视着前方熟悉的身影,咬着牙,一边驰骋,一边拉起弯弓,白羽箭直指赵白薇。
只要这一箭下去,所有爱恨情仇,都会消散在箭下。
莫名的,他的箭一抖,箭尖偏了几分,指向了赵白薇身旁的月,箭破长空,呼啸而来,令空中乱舞的雪花都停止了片刻。
赵白薇察觉到危险,听声辩位,毫不犹豫地闪身到月的身后,挡住了这一箭,箭头撕拉一声,刺入她的右肩,痛得她轻呼出声。
月惊恐地大叫出口,“主子!”平日的冷静自持完全消失。
跟在两人身后的影,目睹了一切,弯腰,探头回身,拉弓满射,动作流畅急速,箭不虚发,一箭击中凌奕辰的乌骓马。
乌骓马前蹄受伤,呜咽一声倒地,让刚才愣神片刻的凌奕辰,下一秒赶紧飞身落地,积雪只留下浅浅的脚印。
凌奕辰的心,起起落落,不知所以。刚才那一箭,他明明不是对准她,为何却射中了她?
大雪茫茫,凌奕辰的心中已经没有了战意,先救助了自己的爱马,然后领兵踏上归去之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山空留马行处。
暮色昏沉,雪花乱舞,一半像梅花坠落,一半又像随风飘舞的柳絮。雪花覆盖了影月军的重甲,掩住了他们的眉毛眼睛,但是他们并没有慢下来,依然急速行军。
赵白薇强忍疼痛,只觉得胸膛鲜血翻滚,她中气十足地阻拦住影和月,命令道,“不得停下来,加速行军。”
停顿片刻,她苍白着一张脸,还强撑着,对笑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道,“我没事,只是小伤,赶紧撤回崇鹿要紧。”
月一脸焦心地瞅着赵白薇,自责悔恨,百死难辞其咎。性格坚硬的月,见惯了生死的月,此刻,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怎么也止不住,她咬住下唇,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夹紧了马腹,催促马儿快点赶路。
夜已深,雪未停。崇鹿城门下,影大声扣门,“影月军到此,速速开城门。”城墙内一阵骚动,突然一人冷声道,“开城门。”竟是林莫,他一直守在城墙,彻夜等待赵白薇。
城门外的赵白薇,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心中终是放松下来。
城门缓缓打开,她的嘴角勾着一丝笑,想立刻下马,飞扑过去。只是她的双眼渐渐模糊,仿佛看见一个熟悉白色的身影,快步向她走来。
下一刻,她已经昏死过去,从马上跌落,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她没有跌在雪地上,而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林莫已经紧紧抱住她,仿佛落入他怀里的,是一块稀世珍宝,须得千般小心,万般呵护,免得一口气都让珍宝受损了。
一旁的月,在看到赵白薇从马上跌落的那一瞬,也快速地奔过去,却还是晚了林莫一步。
她看到赵白薇人事不知,脸色惨白,心中痛苦万分,身形摇摇欲坠,却被影扶住,安慰她道,“没事的,有王上在,主子一定没事的。”
月死死咬住唇,不敢大声哭出来,心中不停地告诉自己,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城门缓缓关上,在雪夜中,关门声沉闷低沉。这一战,影月军居功至伟,一战成名。
史记,在富临守城战中,影月军损失惨重,主将赵白薇受伤昏迷,将士死伤不计其数,撤回崇鹿的影月军,只余四千骑兵,一千余步兵,却保存了归军大部分实力。
至此,归军众将士中,人人称颂影月军,以影月军为荣,好男儿当如影月军。
影月军的威名,响彻乾州大地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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