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亦其离开之后，圣依然独自留在这间密室之中。隔了好一会，边上的架子才传来响动，从它在墙角投射出的黑影里走出一个裹着黑色披风的男人。光照下他露在外面的头发花白，显然年纪很大了，刀削似的脸看起来有点像毕宁大公。
“叔爷爷，”圣没起身，坐在那对新出现的老人说：“看到您的这张脸总让我不自觉得想，是不是等我老了也会长成这个样子？”
“这很难说，”老人拉过洛亦其之前坐过的椅子坐下，“毕竟你太爷爷还有你爷爷也是长着这么一张脸。你爷爷更像你父亲，当年他死的时候就只有你父亲这么大年纪。你今天的话出我意料的多，却总觉得一直偏离主题，那么，现在的情况是顺利，还是不顺利呢？”
“毕竟是鼓动一个不熟悉的人做不寻常的事，要讲究些讲话的技巧。不把来龙去脉尽量讲清楚，容易让人生疑，毕竟他本来就不那么信任我。不过叔爷爷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你做事，我放心。”老人先是夸了一句，而后语气却突然变了一下，“只是这么多话，我怎么觉得，不像是说给他听的呢？”
圣神色不动，“您多心了。”
老人居高临下看着圣，心里知道这个孩子绝对不像如今他外在表现出的那么恭顺。不过就在几个月前，他就故意设计激怒了神都的那个人，致使北羽在皇都暗处的力量几乎消耗殆尽。可是他也因此解决了在北羽内部的那个大难题，不仅无法责备他，反而还得夸赞他。在这件事情上，老人一直没法弄清楚，他的真正目的究竟是要解决北羽的难题，还是铲除北羽在皇都的力量他究竟是影现在的宗长，还是站在影对面的敌人。然而如今一切布置都已经完成了，他也是无可替代的人选。老人决定不再纠缠这个问题，转而道：“如今成败就在此一举，等这孩子在末予城得手，整个北羽随之而动，整个帝国都会陷入混乱。到时候东翎有你在，西翎无主，南羽又实力有限，属于北羽的时代就会降临。到那个时候，我们就是整个帝国，甚至整个大陆的新主人。”
圣在心中嗤笑，脸上却没有丝毫表现，“您教出来的这个学生真如您说的那么差劲么？”
“在剑术上的天分，他多少算有一些，但也只是比从街上随便挑一个人那样的天赋强一些。况且他学的时间也短，想以此对付辰，纯粹是妄想。不过依照我们掌握的他所拥有瞳阵的信息，一旦进入近身格斗，对方魔法尽数失效，他却有魔纹手套的辅助，两个人也有得一打。问题是这是基于正常人的情况来考虑，他对上辰，对上你父亲，对上我都有胜算，我和你父亲却不是森林中走出来的怪物。”
“所以我们才给了他那件东西不是么？”
“你的胜算是多少？”
“十分。”
这是个出乎老人意料的回答，他一脸惊讶，等着圣的解释。
“这世上，大多数时候都是由因导果，但在一些时候可以反过来。那条占机术的预言里不是有三个孩子么，这第三个孩子如果失败了，他们还怎么改变这个世界？”
老人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密闭狭窄的空间所特有的压迫感让他笑的声音不是很大，所以听起来有恐怖感。“这就是我喜欢你这个孩子的原因，你总是能看穿一切，所以行事简单而且高效。我有些不太明白那个西翎的小姑娘怎么会一直与你齐名，居然会留下那样的遗言。”
“对啊，”圣微笑着点着头，“将选择下一任西翎大统领的权力还给西翎人，真是有趣，充满着理想主义和……不太符合她年龄的童真童趣。或许还包含着女孩所惯有的些通病……一个不愿意踏上战场的人，很容易会是这样的下场。”
“我可是很看好你的。北羽的影和光从你这一代起将会重新合二为一，然后站在帝国的最顶端。”
老人起身重新用黑袍把自己裹起来，一面朝外走一面说：“我要连夜赶回北羽去，没有我在，对付你父亲的计划很难进行。”
“那就祝您成功了。”
“你父亲也不是迟钝的人，之后的行动很难瞒住他，只能在他察觉之前先动手。我是很希望你能返回北羽掌握大局的，可是你……”
“没办法，东翎这里还需要我，否则很容易被东翎军重新控制局面。那个序燃镜有点超出我预料，暗中交了几次手都没占到便宜。如今东翎局势微妙，西翎的两个军团基本已经派不上用场了，而东翎还有整个军区的城卫部队和一个军团，经营多年，不好对付。”
“北羽会赢的，已经等了一千年。”
“是的，我们会赢，除非那片森林里会出来一支军队。”
黑袍人突然打了一个冷战。他皱了皱眉，推门出去了。
圣也跟在他身后走出去，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屋子里。圣走进里屋，里面已经半跪着一个人。
“洛亦其往哪里去了？”
跪着的这个人回答：“看方向是神都。”
圣的嘴角先是往上一勾，然后恢复了平静，“密室桌子下面的机关被破坏了，一定有人进去过，给我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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