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

洛亦其现在满心满眼就只剩下了一件事,那个罪魁祸首住在神都里,而自己手里握着唯一能杀死他的武器。

那块锈迹斑斑的铁块如今就收在他衣服的夹层里,隔着布料他能感觉到它的冰冷。据圣刚刚所说,二十年前拥有它的那个洛亦其单眼瞳阵,残破的隐世洲风格魔纹手套,毕宁家纵横天下的剑术,他是云牙的统帅,在末予城下杀死了上一任的第一神骑士。这是整个帝国史上唯一一次的第一神骑士阵亡。

而今真巧。

他也叫洛亦其,被云牙留在南羽的人当做云帅,单眼瞳阵,学习了三个月毕宁家纵横天下的剑术,佩着一副隐世洲的魔纹手套,而且他的这副手套是完好的,光洁如新。

他面前也有一个神廷第一神骑士。

他已经到了神都大门的门口。

神都的大门照常关闭着,太阳初升,阳光自海上斜斜打着门上的浮雕,微光流转,那些表意不明的浮雕仿佛游动着。守门人向洛亦其行了个礼,两扇门在他面前缓缓开启,露出整个神都的风光。

洛亦其不敢看守门人,像是做贼一样,生怕那些不受自己控制的细微表情,眼神,或者不自主的颤动会暴露自己内心的企图。但守门人连一眼都没多看他,开启和关闭这座大门的时候与往常一模一样。大门在洛亦其背后关上,他面前是一条宽敞而寂寥的驰道,直直通到神都中央神宫。

天空飘着零星的小雪,目光所及,整个神都只有他一个人。

他觉得自己两只手有点僵,不知道是不是被神都的冷风吹的。大口喘了几口气,他迈步朝前走。

中央神宫里空空荡荡。

据说不管什么时候辰都不太愿意在中央神宫里多呆,果然没在这里找到他。但这虽然已经是预料中的事情,洛亦其却觉得有点焦躁。

不行,这里可是神都,不能着急,重要的是不能暴露自己的企图,否则就什么都做不成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离开中央神宫。

神宫后面的四个侧殿里也没有找到。

洛亦其又烦闷了几分。重要的是,他这些反常的举动已经引起了注意。一队乱纹执遇到过他,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被他搪塞了过去。他不能说自己在找陛下,除非有紧急事件,否则神骑士与陛下的会面都会事先进行安排,而他又找不到紧急求见第一神骑士的理由。

他甚至不知道辰今天是不是在神都之内。

可是和他不能说自己在找陛下的理由一样,他也不能找人问陛下是不是在神都之内。

即便能找人问他也不会去问,他生怕听到那个令他失望的答案。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再一次鼓起今天这样的勇气,现在也许是他唯一的机会。

神廷新任的第七神骑士没头苍蝇一样在神都之中四处乱转着,无论是左右羽翎卫还是乱纹执都曾见到过他。他现在已经顾不上再关注这些人,不断重复着相同的举动,冲进一个地方,找不到那个人,再换下一个地方。很难用语言表现出洛亦其如今所处的状态,介于失神与不失神之间,介于疯狂与不疯狂之间。

等他重新被神都的冷风吹醒,他环顾四周,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这里和中央神宫以及周围偏殿的建筑风格不太一致,线条显得细腻些,也柔和些,而且普遍比中央神宫附近的建筑要矮一点。此时他已经迷失了方向,不知道是该继续这样漫无目的地寻找,还是该找到方向,离开这座城市。正当他站在岔路口踟躇着,路的尽头走来一套宏大的仪仗。

穷尽洛亦其的智慧所能想出的全部有关壮丽美好的形容词都不足以形容这套仪仗。仪仗的主人,被它们包围着的是一个衣饰华美的女孩子,她就只是在那里,就能让所有见到的人第一时间确认她的身份。她只可能,而且必然是这座城市的主人,神廷的神后陛下。

洛亦其退到路边肃立。神后在神廷地位崇高,虽然无权决定什么,但在神廷规制之中,她的地位甚至略高于第一神骑士本人。洛亦其没有参加第一神骑士大婚典礼,这是第一次见到她。即使身在神都,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的脸上依然蒙着一片薄纱,露在外面的只是一对璀璨的眼睛。在路过肃然站立在路边行礼的洛亦其的时候,她似乎对这个从来没见过,来自于这座城市之外的人产生了些许的兴趣,放慢了脚步,观察着这个瘦弱的人。洛亦其有那么一个瞬间抬起头,目光相交,他只看到碧蓝的光彩从她的双眸之中一闪而过,而后复归于平静。之后从她眼神之中似乎能读出些微的复杂情感,虽然那依然平静深邃。

最后,虽然她的表情隐藏在那副面纱之下,但洛亦其感觉到她应该是笑了笑,甚至仿佛透过了那副面纱看到了她整张脸,看那个微微的笑容如何在她脸上绽开。

些微的风拂起,缓缓洒落的雪花混乱了些。

洛亦其在那呆呆站了很久。每一片雪花落在他肩膀上,而后融化,浸湿了他的衣领。数年以来一直积压在心中的种种,本以为坚硬如冰原最深处的玄冰,却如遇到了春风的残雪,融化得一点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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