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空而来的冷天奴玄月刀过,荡起一波波的刀风寒刃,将射来的箭雨尽数扫落,眼见着被突厥军团团护着的大逻便已是近在咫尺,他又提了内力欲以风刃破开突厥军的人墙,然突如其来的心脉剧痛却令他险闭过气去,内力陡滞,冷天奴身子一晃,于半空中直直坠落……
这就掉下来了?
眼见冷天奴“砸”落在地,虽没摔死,却动作僵硬迟滞,挣扎了两下也没能起身,死里逃生的大逻便脸色变了又变,忽狂喜大吼:“杀了他,快杀了他!”
“少主”
危急时刻,紧追而来的殁双刀翻飞,杀退冲上来的突厥兵,一把抱起因剧痛而浑身战栗肌肉抽搐的冷天奴,迅速检视,却没发现他身上有伤。
“少主,少主您怎么样?”眼见少主脸色煞白,额头豆大汗珠滚落,心知不妙的殁也白了脸色,惊急追问。
“小心!”冷天奴一把推开殁,玄月刀出手,于空中划了个优美的弧度,飙起一溜鲜血,偷袭的一众突厥兵咽喉处鲜血喷涌。
火红的赤烈冲了来,能恶斗数条草原狼的它似兴奋似愤怒,连踢带踹,踹死踢伤无数突厥兵后冲到了自家主人跟前。
当冷天奴再次使内力欲凌空而起时,心脉又陡然大痛,他闷哼一声,险又栽倒。
“少主!”
“别管我,专心杀敌!”冷天奴咬牙道,飞身上了赤烈,火红烈焰过,玄月刀森寒光闪,已是惨号声声人头飙飞。
此时,达奚长儒及麾下士卒已被突厥军层层围困,来不及多想为何冷天奴会功亏一篑的他拼力厮杀,欲杀出条血路。
眼见突厥的弦控士卒不顾自家伤亡也要射死达奚长儒和冷天奴,现了身的秋实一路杀了来,救下达奚长儒后又杀向大逻便,奈何大逻便学了乖,远离代表身份的血色鹰旗,于乌压压的十万大军中不知躲到了何处……
三日三夜的鏖战,隋军两千人马几近战死怠尽,却无一人投降,阿波可汗大逻便从未见过如此顽强不怕死的军队,他生了畏战心,麾下的突厥军自也士气低落没了斗志……
待韦孝宽得报率大军驰援赶到时,阿波可汗已退兵。
两千精骑,十仅存一,而突厥军则死了近两万人,遍地残肢断臂累累尸首,战事之惨烈令常年征战沙场的韦孝宽也动容。
活下来的隋军,兵器早已在大大小小数次厮杀中拼断,最后赤手相搏的他们拳头上的皮肉都生生磨了去,白森森的骨头显现。
周槃之战,史上著名的以少胜多之战,永载史册。
此战之后,身受重伤被伤痛所缠的达奚长儒自此再未亲上战场杀敌,天子杨坚封其为上柱国,连带着加封了其子,而幸存的隋军封官厚赐,阵亡将士则每人追升官阶三级,加恩子孙承袭。
达奚长儒见援兵来了,松了死撑着的一口气,人立时便昏了过去,救治多日方醒。
打扫过战场后,却是不见冷天奴和其胡人亲随殁的身影。
“找!”韦孝宽咬牙切齿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韦孝宽从幸存的士卒嘴里听到所述,他刻意略掉了冷天奴杀敌无数的事实,只盯上其莫名其妙的从半空坠落,未能抓住大逻便……
呵,擒贼先擒王,说的比唱得还好听,你倒是抓住大逻便啊,临了竟又是功亏一篑,还真是“安定县”外刺杀摄图的一幕重演啊,摄图没死,他大逻便也好生生的活着!
远离战场的一偏僻之地。
又累又饿的赤烈跑到远处吃草,殁去巡视四周以防再有突厥兵埋伏,半坐着的冷天奴倚靠树干,滴血玄月刀静静横卧腿上,他双眼阖,似睡得正沉。
一道身影缓缓逼近,悄无声息的剑指沉睡之人。
看着冷天奴一身银白盔甲和碎裂的战袍似血染,苍白的一脸也因迸溅的斑斑血迹显出狼狈,深锁的眉宇间是浓浓的疲累,抵近冷天奴心口的剑尖忽就一颤……
战场上秋实看得明白,只死在冷天奴玄月刀下的突厥将士就有五千之多,生死之战中,他确实是在以命相搏,全然无假!
而突厥军亦是实打实的想要了他的命!
良久,心有复杂的秋实无声叹息,默默收了剑,若来时般,悄然而去。
身后却忽传来冷天奴低醇又沙哑的声音:
“既然想杀我,为何却又心软了?”
秋实猛回过头,正对上冷天奴疲累却是目色清明又平静的凤眸。
秋实默了默,不答反问:“抓大逻便时,为何突然就砸落地收了手?”
冷天奴目色一黯,片刻方道:“我若说我中了毒,力不从心,你可相信?”
秋实惊愕,动作快于头脑反应,身形动,手已摸上了冷天奴的腕脉,细查之下,却没发现有异,再抬头看他时,却发现冷天奴苍白的脸上竟泛出了点点健康的润红色泽……
秋实:“……”
“你自是不信的!毫无中毒的迹象,可我感受得到,我确实中了暗算,”冷天奴唇边泛起一抹自嘲笑意,“其实连我自个都不能相信!”
看似跟常人一般,可运行内力时,却会伤及心脉。
冷天奴不知的是,他中了那杯“醉仙酿”里的“颠木香阴毒”,每每运用内力时,便是逼毒入心脉,所幸之前霍不与一直拿他试药,阴差阳错,被各色药物药培的身子竟压制了些许颠木香阴毒,没能令他于宫宴当晚毒发身亡。
“秋大人,下令杀我的是贺知远吧?”虽是疑问,却是语气肯定。
冷天奴亦已意识到视他为敌的韦孝宽是贺知远的人。
闻言,秋实目光渐冷,直言道:
“天奴,你怪不得王爷,王爷已知你父冷潇雨就是当年诈死的凌九霄,凌九霄狡诈凶残,活活将王爷的妻儿烧骨成灰,此仇,王爷怎能不报!”
爹的真实身份,贺知远竟然知道了!
冷天奴深深闭了眼,心有愧疚的他复睁开眼后,苦笑道:
“父债子偿,难怪大司马会命韦大将军和秋大人你对我动手!”
“秋大人,还请转告王爷,我冷天奴原也是钦佩王爷的刚正不阿,欲效命王爷麾下,如今看来……”
声音一顿,又淡淡道:“此战,冷天奴已尽力,无愧于心!此物,也请代为归还,此后,我冷天奴同朝廷再无干系!”
冷天奴伸手摸出一物,随手丢向秋实,秋实忙接住,一看,却是代表镇远将军的军牌。
冷天奴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玄月刀归鞘,一声低啸后,传来赤烈呼应的嘶鸣声,殁亦打马奔来。
似懒怠再多说什么,冷天奴翻身上马,淡看了眼秋实,道:“秋大人,你我就此别过!”
紧握手中军牌,秋实忽扬声道:
“你要去哪儿?”
“白道!”
秋实原没指望对方能回应,不想,冷天奴却告诉了他。
沙钵略大可汗摄图的虎师刚同驻守白道的隋军打了场硬仗,他没想到隋军竟然再次增兵白道,久攻不下,战事一度进入胶着状态。
宇文芳借口战场上被流矢所伤,先回了自个的大帐,腿还未迈进大帐,就听马蹄声急,她下意识扭脸看去,却见一突厥兵滚落马下,艰难的抬头朝她的方向伸出血染的手:
“千金公主,千”
“应珠!”宇文芳杏眸圆睁,难以置信,瞬间的怔懵后,回过神的她动作快于头脑反应,快安加利拆等人一步,已横抱起应珠冲进了大帐。
努力睁着眼让自个保持清醒的应珠见宇文芳非但没有嫌弃血污的她,还亲手抱着她,禁不住咧了咧唇,却是又吐出口鲜血。
“安儿,救她……”宇文芳惊呼。
不及池安儿上前,应珠已死死抓住宇文芳的手臂,艰难道:
“是,是大喀木!大喀木杀了我父罕,是他毒杀了……我父罕!”
宇文芳心头一紧:“……”
“还有,我还偷听到他同……高绍义密谋,他们……勾结上了尉迟繁炽和姓麂的,要,要发动宫变!”
血又从应珠惨白的唇角涌出,看了眼应珠前后胸被箭矢洞穿的血洞,白了脸色的宇文芳忙看向池安儿,已然把脉检视过伤处的池安儿轻摇了摇头,无力道:
“伤在要害,失血过多,她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我,救不了她!”她不是霍不与,她无法使内力运用金针,更无法以内力助疗。
“千金公主,告诉……天奴哥……报仇,杀了染史泥傅,为,为我和父罕报仇!”
泪从应珠的脸上滑落,坠落宇文芳的手背,那热度,竟灼得宇文芳手一颤。
冷天奴已请消弥阁潜在突厥的暗桩代为照顾应珠,保她平安,让她一生衣食无忧,可应珠想见已成为隋军武将的天奴哥,她利用母族哥舒部,混进了军中,却无意间偷听到大喀木同高绍义的密谋而招致杀身之祸……
事出突然,潜在暗中的消弥阁暗桩救应珠已是不及,若非暗桩阻挡,应珠根本无法从大喀木和高绍义的侍卫手中逃脱……
心有酸楚的宇文芳眼底里有水光闪现,点头道:“好,我一定会将你的话都告诉你天奴哥!其实你天奴哥一直都希望你能好好的,希望你可以好好的生活下去……”
“我好,好想天奴哥……”应珠眼中的泪越流越多,可瞳子中的光星却渐灭,“我,我知道天奴哥喜欢你,你,要替我好好的,好好的照顾天奴哥……”最后一点光星灭,应珠睁着泪眼,溘然长逝。
“可敦,应珠对你说了什么?”当大喀木追了来,只看见应珠渐凉的尸体。
“大喀木,”面无表情的宇文芳睇了眼对方,声音凉凉,“这话该我问你才是,是你杀的应珠?为什么?应珠为何会在军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大喀木阴鸷的瞳子审视了宇文芳良久,方不发一言转身而去。
当冷潇雨被贺知远的“虎威十八骑”及其暗卫营的七名高手围攻分身乏术之际,白道隋军声东击西,柱国将军李充率五千精骑突袭了沙钵略大可汗的中军王帐。
而当冷天奴赶来,乱军中,他惊见一枝雕翎羽箭直直射向骑在桃花叱上的宇文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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