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璇指向刚才那间书房道:“只是千某对那书房里的地图实在是好奇,那张地图的作用恐怕已经远不止一张普通的武昌府地图那么简单了,上面的标记如此详细,倒不如说它是一张战略图,一个可以掌握武昌府一切的制胜法宝。”李桃听了这话,酒顿时醒了一大半,兴奋地上前道:“千先生也是这么认为,看来我们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啊,千先生若是不嫌弃,不妨我们再来好好看看这张图。”说着他就拉住了千璇,不等千璇作答就把他重新带进了书房。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李桃点了一盏灯,凑到千璇面前道:“实不相瞒,这幅图是我专门为了应对那些刺客作案所绘,这些人总是来去无踪,而且他们对于武昌府的了解似乎比我们这些本地办差的还要轻车熟路,所以我特意绘制了这份地图,想要把每个死角都排查到,揪出他们的藏身之所。”他一边用手指着图上的标记一边解释着图上的每一处,千璇在旁仔细的听他讲解,这幅图上的内容的涉及之广比千璇想的还要多,按理来说李桃身居湖广按察使一职,有一张详细的地图倒也没有什么不妥,可这张地图上甚至包含了武昌府各处的建筑布局问题、每一处存在的民生问题、哪里今后的规划问题等等,这就有些令人疑惑了,但是千璇转念一想,李桃毕竟是封疆大吏,这些事情应当也有权过问,他终究只是别人请来的帮手而已,还是不要过问太多为好,于是他只是在李桃身边一言不发,不得不说李桃不亏是个在各种案件和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手,察言观色的本事甚是厉害,方才千璇眼神中仅仅闪出了一丝转瞬即逝的疑惑,就已经被他尽收眼底了。他笑道:“千先生还有什么疑惑吗?”

千璇这才知道李桃察言观色的本事是多么了得,他也不便继续隐瞒,于是微笑道:“其实并无大碍,可是恕千某无礼,在下觉得这图未免详细的不太正常了。”李桃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千先生眼力果真很好,你说的一点没错,要是单纯为了追查刺客,何须这等详细的绘图,而且想必千先生在奇怪为什么这里还标识了那么多与此案无关的事情,说实话,这实际上是我们这些人共同的一个美好理想绘图罢了。”千璇好奇道:“理想绘图,千某愿闻其详,不知李按察使可否透露一二?”李桃欢喜道:“千先生对此也有兴趣,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您看不妨这样,今日天色已晚,明晚千先生可愿赏脸去与我的这些同好们一见,您一定会喜欢上这些人的。”千璇推辞道:“千某不过是个乡野村夫,登不得大雅之堂,何况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彻查这湖广疑案的幕后黑手,此时去见面未免有些不合时宜了。”李桃把手一挥,道:“千先生这话就太见外了,之前经过断魂门一事我就知道了千先生乃是古道热肠之人,和我们也是志趣相投,何况我那些同好都是这湖广一地的名士,在本地多少有些分量,千先生如果有了他们的帮助,想必不论是再要追查这湖广疑案,还是以后来湖广办事,也会轻松许多。”千璇见他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又思衬自己若想解决这湖广疑案,的确也需要一些当地豪强的帮助,于是也就接受了他的邀请。

到了第二日,天色刚刚暗了下了,千璇就听见有人敲门道:“李大人请千先生同去赴宴,车马已经备好了。”千璇就随着那人来到了门口,李桃早在那里等着了,只见他一改往常的打扮,不再穿着那身官袍,而是头戴逍遥巾,穿着一件白袍,一尘不染宛如初雪般洁白靓丽,外罩是一件暗绸面的深紫对襟袄被子,腰间是一条白玉所制的腰带,带上系着一个绣纹香囊,脚上着一双黑色双梁鞋,他本就形貌昳丽,只是平日里官场上的打扮总让人看到的是他威严不可冒犯的一面,而这幅打扮,则把他那修长的身材,俊俏的面容毫不保留的展现了出来,果真是一翩翩佳公子。

他见千璇来了,笑道:“千先生可知我武昌府都有哪些名楼吗?”千璇亦报以微笑道:“千某不才,但也知出这武昌府不远,有一山名蛇山,上建一楼名曰‘黄鹤楼’,乃是天下江山第一楼,昔时更有仙人飞升而去的传说,历来文人墨客多有题诗词于其上,可惜千某一直没有机会亲眼一睹。”李桃竖起大拇指,道:“千先生说的没错,这黄鹤楼确是我湖广一绝,但是今朝我们要去的是另一处地方,这黄鹤楼改日在下定陪千先生通往,以尽地主之谊。”千璇和他同乘一车,此时虽然天色开始黯淡,可街上依然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时正值夏日,湖广一地正是酷暑难耐之时,千璇见有许多百姓把类似于床板一样大小的竹板铺在了地上,问道:“千某不是湖广之人,对这湖广有许多不了解的地方,方才千某见诸多百姓把竹板铺在街上,不知是何用意?”李桃笑道:“千先生恐怕不知道这‘竹床阵’吧,湖广地界夏天多酷暑,老百姓在屋里根本待不下去,只能出来过夜,不论男女老少皆是就地而睡,也不忌讳什么,所谓暑天无君子嘛,这在湖广已经是百姓习以为常的事了。”千璇笑道:“百姓的生活是如此质朴单纯,不必去理会那繁文缛节,和那些表面斯文的士人比起来,果然还是百姓更加可爱。”李桃亦笑道:“正是如此,这天下难道还会有比百姓更可爱的存在吗,”他边说着边把头转向窗外,看向了街上的百姓,眼里充满了无限的温柔和深情,看着看着,他的嘴角浮起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笑容。

二人继续一路闲聊,总算来到了宴会举办的地点,这是一座金碧辉煌的高楼,坐落在武昌府的城西处,与其说它是一座楼,倒不如说它更像一座塔,因为它修建的实在是太高了,比起城楼上的眺望塔还要高上许多,把它和武昌府城内其他建筑放在一起,它就像一个巨人立在一群矮人中间,可是从它的装修方式和建筑风格,它的确是一座楼,而且是一座极为气派的楼,千璇抬头一看,只见上面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桃源楼”三个大字。

千璇问道:“千某自认为对这天下名楼也算略知一二,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武昌府还有这等气派的楼。”李桃笑道:“千先生不知,这桃源楼是这两年才新修建的,故而没有什么名气,我们不要光在这里站着不动,不妨进去看看如何。”说罢,他拉着千璇进了这桃源楼,千璇才发现里面的装饰比在外面看起来还要奢华气派许多:可谓是金黄琉璃添作盏,水晶玉璧以为灯,珍珠为帘,红木作柱,地上铺着彩纹浮雕大理砖,盖着软绸冰蚕丝,墙壁是蓝田暖玉莲花壁,镶着宝石夜明珠,置身于此,倒真似桃源仙境一般,也不负它这桃源楼这名字。

李桃和千璇二人到了宴会的现场,其他的宾客们早就到了,但见他们一个个珠光宝气的,皆是衣冠楚楚的上流人士,他们见到李桃,一同起身行礼,李桃亦还礼道:“李某来迟了,望诸位恕罪,”然后他把千璇往面前轻轻一推,笑道:“但是却为诸位带来了一位贵客,想必各位多少也有所耳闻,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千身千面,形如鬼魅’的千先生。”众人一听是面前这个年轻人就是千璇,急忙向他看去,细细地打量着他,他此时穿着一件合身的仿唐风圆领窄袖袍衫,穿法也学着唐人一样不合上颈下那一段,让袍子的前面一层衣襟自然地松开垂下,倒形成了一个翻领的样式,袍下施一道横襕,足下也是着一双颇有旧唐古风的高齿本屐,显得他的个子要比其他人看起来都高上一些,头饰就比较随便了,只是将头发随便的一绑,但绝对没有一点邋遢的样子,反倒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他的这身打扮并不华丽,甚至可以说和在场其他宾客的穿着比起来未免有些寒酸了,可是衣服的材质手工剪裁都很合适,颜色上的搭配也是无可挑剔,加之他本人气质极佳,反而使他看起来别有一种特殊的魅力,在这一众华服锦袍中格外出尘脱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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