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说到底是他不够好,不是最好。

也是,他骗她,瞒她,设计她,怎么够好呢,怎么配呢?

可她越是想离开,他就是,就越是想将她留下!

阎浚拉紧小姑娘的手,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从他身侧走过。

空气中,有什么味道匆匆飘过。又甜腻,又涩。

“朝朝”,叶欢看着头也不回的人,攥紧了拳头。

又是这样,她又是这样一言不发的走,怎么也不肯回头。

怎么,如今对他,已经半分期待也没有了吗?

他们之间,明明有那么多故事可以说,怎么离别之时,半句言语也无。

不会的,朝朝不会生我的气的,朝朝她是不会离开我的。

叶欢目光一顿,逐渐凝固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阎浚!

你把手放开,把手放开!

不可以把她带走,谁也不可以把她带走。

朝朝只能是他叶欢的,只能是他的!

一把抢过身边卫兵的弓箭,“阿言小心!”

听了半天墙角的寜感觉有些不对,一声惊呼,吓的墨言一惊,闪避不及,冰冷的箭矢一瞬间刺入胸膛。

“嗯”一声闷哼,身子一抖,无力的倒下。

“杀了她,杀了她,她就能永远和你在一起了,再也不分离。

杀了她,杀了她”。

是谁,用低沉的嗓音,说着莫名使人信服的话语。

一句句,恍若魔音入耳一般。

红着眼魔怔的叶欢麻木的看着面前倒下的人,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两步。

不想再继续了,又想不出停下的理由。

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用力捂住心口,只觉得,心是那么的痛。

仿佛心中从未有过的爱和温暖,正一点一点的流失。

不,她不是朝朝,他的朝朝最爱他了,不会舍得离开他的。

杀了她,杀了她。

叶欢再次拉弓,继续用力的发着箭,第二支,第三支。

这个人不是他的朝朝,只要把她杀了,朝朝就会回来了,就会回来了。

杀了她,杀了她。

“阿言!”

阎浚一把揽住身体滑落向地面的小姑娘,挥剑将一支支箭矢打回去。

箭来的愈发凶猛,阎浚一个措手不及,竟让后一支射来的箭,顺着诡异的弧度擦过,将原先射进心口的箭,更怼进去了三分。

墨言身体颤抖着,徒劳的抬手,却擦不干嘴角的鲜血。

要,要优雅啊,污血一淌,就不美了。

“叶欢!你疯了吧!”

阎浚抄起剑一把扔过去,叶欢一个闪身,重剑砸在地上,渐起尘土飞扬。

直到重剑劈风而来,擦过额前的发,才如梦初醒。

看着满地箭矢,一身鲜血,脸色苍白的小姑娘,不由得愣住了,一步也不敢往前。

他,他做了什么?

不,不是他干的,不是他干的。他怎么能,怎么敢,怎么可以,对她下手!

猛烈的摇着头,只依旧半步也动不得,只是直挺挺的站着,喉咙嘶哑。

“朝朝”,“阿言,你还好吗?快叫御医啊,你在想什么!”

阎浚将她轻轻放在地上,碰也不好碰她。想替她捂住流血不止的伤口,却怎么也止不住。

“对对,叫御医,御医!御医!”

叶欢呆呆的点了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疯了一样,跑上前对着看守的侍卫一脚了踹过去。

“快给朕把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叫过来!过不来的,提头陪葬!”

满身是血的墨言静静的躺着没有说话,只是听着鲜血汣汣的流。

心口,像是再次被谁撕裂了一样。又疼,又空。

原本被鲛珠封住的心口,在利箭的穿透下,好像是,被穿破了什么。

尖锐的箭头,向着更深出扎入。

有什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褪去,带着一丝丝灼烧感,露出原本丑陋的,满是血污的腐烂了的伤口。

不,那已经不是伤口了,是血肉模糊的巨大窟窿。

哎呀,明明都死过一次了,怎么还是这么疼啊,真是的。

阎浚看着她苍白的脸,想要说着什么,又不知说着什么好,只是倔强的抓着她的手,怎么不肯放。

生怕再也,握不住了。

“血,脏”。

“脏是吧,等等啊,先等等。放心,等等大夫看过了后,马上给你换洗。

你别睡啊,你别睡。睁着眼睛看看我”。

低声呢喃道,声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哭腔。

“你还没帮我做大生意充盈国库呢。你要是睡了,你带来的嫁妆,就都充公了。

我,我我,花的一块银子也不给你剩”。

墨言看着难得慌乱的不知所言的男子,轻声笑了。

“你要是睡了,就不给你换洗了。就让你一直穿着这件衣服,臭死你”。

“谢谢你啊,阎浚。谢谢你来找我”。

“我,我来才不是特意来救你呢,只不过是为了你的钱而已。所以你得好好的,不许睡,可别让我赔钱!”

阎浚红着眼,死死的抓着她的手,试图将掌心的温暖输送给她。

“寜,我是不是要死了?”

墨言在心里悄悄呼唤着。这次生命流失的感觉,比上次还要强一些。

明明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可心里还是会有点怕。

“或许吧”。

寜捂着心口,尾巴无力的垂下。心海里的整个身体,都散发着肉眼可见的微光。

感觉几乎全身所有的法力能量,都在一一瓦解,消散。

散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光点,模糊了视线。

她一直没有跟阿言说的就是,她们一起出来以后,便是同生共死的命数。

本来以为她法力高强自然无事,却没曾想,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寜,谢谢你陪着我”。

“废话少说,剩下的等我死了再说吧”。

寜没好气的说着,试图掩饰她急促的呼吸。

“阎浚”,“嗯嗯,我在”,阎浚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用力点头。

“你要好好的,还有,我,不恨,他”。

墨言说着无力的张了张嘴,急促的呼吸,像是要用尽所有的力气。

谢谢你让我又多活了这么久,真的谢谢你。

只是我累了。累,好累。

快点睡吧,睡着了,应该就不疼了吧。

逐渐流失的鲜血一点点,抽走了全部的生机。

脑子一片混沌,有心想再说着什么,可眼睛却慢慢的不由自主的闭上了,耳边传来阎浚的一声大吼,“阿言!”

轻轻扯了扯嘴角,困,别吵。

阎浚颤抖的双手试探鼻息,气息全无。

再探,再无。

再探,再无。

她的心不跳了,气息也停了。

呆呆的盯着模糊的前方,一时间僵着手臂,竟不知如何是好。

怀里,是再也不会醒来的小姑娘。

她那无力垂下的双手,再也不能轻轻的抬起,替他抚开紧皱的眉头了。

阿言她,去了。

阎浚轻轻抱起小姑娘,虔诚的亲了亲她的额头。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不是看大夫吗?朝朝,她,你要带她去哪?”

叶欢带着太医赶到,只看见男子抱着满身是血的少女,背影坚定。

张口顿了顿,像是明白了什么。

一时间,像是有什么对着心脏狠狠的砸下,巨大的压破下,几近窒息。

“她死了,如你所愿。至于去哪,你不配知道”。

“不,不可能。她不可能死的,你让开我要看看她”。

身后的太医跪倒一片,看着眼前的场景,不敢抬头说话。

完了,人死了,那他们岂不是要陪葬?

一个个哆哆嗦嗦,战战兢兢的跪着,大气也不敢出。

叶欢猛地扑上来,被阎浚毫不留情的一脚踹开。

只一眼,从此她紧闭双眼,面色苍白的再无生气的脸,一直浮现在他眼前。

“滚!她虽然说不恨你,但不代表我也是。

呵,你,还不配知道她的去向。

你!不!配!”。

阎浚大步向前,抱着小姑娘隐没在如墨的夜色里。

叶欢根本没有抵抗,任由自己狼狈的滚落一侧。

看着消失的两人,想去追,却又不敢。

只伸着手,仿佛要将颤抖的冰凉的手指,融进这茫茫夜色里。

不恨?怎么能不恨呢?

他杀了她啊,亲手射杀了她。她居然不恨他,不恨?

朝朝你是在惩罚我对吧,你就是在惩罚我。

因为你知道,我会恨我自己,用尽余生的力气。

远处,身披斗篷的女子看着眼前的一场闹剧,嘴角不断上扬。

一把接过不远处扔来的外衫,凑近,鼻尖嗅了嗅,嗯,是母后的味道。

仔仔细细的折叠好外衫,摸了摸左边空空的袖管,笑了。

她年少的时候,曾经救过一名南疆的少年。安排他留在宫里服侍,曾跟她说了一个秘术。

如今看来,他果然是没有骗她。

用自己的骨肉换的咒,还真是好用。

呵,亲爱的皇上,亲手杀了自己心爱的人,这个感觉怎么样?

哎,她可是宁愿跟别人走,都没有选择你啊。

看看你,失败到什么样子。

你不是天潢贵胄吗,不是不可一世吗?

这么高高在上的人啊,看着心爱的她因自己而死,却有心无力。这感觉,是不是很痛啊。

多好。

叶欢,这么久了,你也该体会体会,这样的痛苦了。

夜风吹来斗篷,露出颜乐狰狞的笑脸。

“阿言,你好好走吧,看在从前的情分上,我会给你烧纸钱的。

你一向待我好,总拿我当妹妹。如今,妹妹不过是粗心,你该是不会怪我的吧。

你要怪,就怪在你偏偏,偏偏是他的心上人。

他的债,你来还。

别说什么公不公平,因果而已,都是命”。

颜乐冷笑着,单手拢好斗篷,重新隐入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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