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第六日了,她被掳至这儿整整五个日夜了,陆珠莎在心里默默的数着日子。

灵山的日夜界限清晰,不若在常府,日子一久,她总有些恍惚。

这两日宋惟似乎很忙,貌似一直忙着在与常子锡周旋谈判,几乎都是王平及另一名牛高马大的副将负责在看管她。

王平大部分时间很沉默,偶尔会出言那么一两句话来,简洁,扼要。声音依旧粗粝暗哑。

比起先前的洞穴,这儿算得上干净舒适了,再加上周遭特别清静,这已然是陆珠莎近几日过得最舒适的两日了,她总算能静下心来好生琢磨,关于阿宋的失踪以及那个冒牌纸鸢的千丝万缕来了。

只是偶尔,就连陆珠莎自己都能闻得到自己身上的体味来。

犹如六眼身上那般,既酸且臭。

她艰难的微佝着头,嗅了嗅自己的衣襟,皱着眉头半眯着眼。

门外突然传来急重的脚步声。

陆珠莎闻及刚一抬头,一巴掌就抡了过来!

掴得她眼冒金星,尚未张口,口腔里的血腥味就弥漫开来了……

陆珠莎想抬手去抚那侧被掌掴的脸,由于手腕处早已麻木一片,她便总忘了自己现下的处境。

脸颊处火辣辣的疼,她只得斜着眼眸含恨睨着宋惟。

只见宋惟面色突地就变得狰狞起来,抬腿一脚就重重的踹在了陆珠莎的腰腹上。

陆珠莎疼得身子一弓,差点儿晕厥了过去。她死死闭着嘴,半昂着头颅,只剩那双倔强的眼眸,执拗的瞧着对方,满腔的恨意与不屑。

宋惟只觉得胸口的郁结的那股气,窜上跳下,找不到出口,一脚踏在了陆珠莎的颈侧窝里,连同着那张脸一起在地上重重的碾踩着。脚上一边用劲,嘴里一边恨恨道:“什么做得了我常府的夫人,就能经得起非常人的磨难困苦!我倒看你这堂堂的冥王陆府千金之躯能经受到几何!”

陆珠莎死死抵住快要哼出口来的疼痛,心道:原来,这看似平整的洞穴地面上,其实碎沙卵砾多而尖细,磨得人皮肉生疼刺骨。

王平站在宋惟身侧,半低着头,一句话也未多说,面色沉静一片。

宋惟像是依然没解气,脚下一用力,陆珠莎终于痛得低吟了一声:“啊……”

“你也会痛的么?我就是信了你的这般伶牙俐齿,才让自己的条件一让再让!原来你们夫妻才是沆瀣一气。可是常夫人,你今日真得跟我去瞧一瞧,瞧瞧你那明面上将你宠上天的夫婿!你被我请来这么些时日了,他反倒越发精神奕奕神采飞扬,谈吐间一字不让,哪有半丝心疼你的样子来。”

陆珠莎半阖着眼,她知道宋惟只是想激怒她,常子锡不可能全然放弃了自己,他定有自己的布局。

只是,她脑子里总是抑制不住的浮现出退婚前的那些年来,因为谈及聘金问题,父亲也总是像宋惟这般,常常被气得上蹿下跳,摔杯丢碗的。

听父亲口气,小小年纪的常子锡可也是镇定自若,寸步不让。

好一个寸步不让,周而复始。

常子锡是何等的将相之才,他岂会因为一名女子而乱了阵脚,宋惟显然太低估他了。

“常夫人,这些时日里,你定还在这儿心生期待吧你!亏你长得一副聪明相,脑子却跟那傻愣愣的余仙儿一般蠢笨!”终于,谈及余娘子,那宋惟突然愣了一下,到底松了脚。

陆珠莎半活动着头颅,除了四肢躯干麻钝,现下连头颈都麻木了一般。

宋惟却好似突然解了气,俯视着她,讥笑道:“常夫人,未曾想,我宋某还是太高估你的价值了。哈哈哈哈,这天下谁知,你在那常子锡心里,竟连个余娘子都不值!我着你去换余娘子,他都不愿!哈哈哈哈……”

陆珠莎依旧淡淡的瞧着他,始终不发一言。她的一侧脸颊高耸着,有青黑色的鞋印,还有刚刚掌掴留下来的红掌痕。另一侧脸,有前两日宋惟掐过的青紫痕迹,也有刚刚在地上碾磨的擦伤血痕。一侧嘴角处裂开了一个伤口,有斑驳的鲜红血迹。

顿时,那张脸上五彩斑斓的一片,唯独只剩下一双眸子,倒还清澈透亮的很。

宋惟抚了抚额,像是刚刚那一番折腾费了太多的精气神,他挥手道:“王平,将她仍旧送回到四毛那儿去吧,我可不想再瞧见她。”

王平心一惊,道:“将军!”

“怎地?让你照看了这两日,你便是心生不舍了么?”宋惟抬眉轻问,他那双明亮的圆眸里此刻猩红一片,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末将不敢。”王平低头恭敬道。

宋惟睨着他半晌,到底摆手轻叹道:“王副将,你将她带走吧,我怕在这儿,我会抑制不住自己,杀了她。那么,我们将会更加被动。我们已然失去一个欧阳松了……不能再有损失了,你亲自将她送过去,那儿隐蔽,没人能寻得到,送去后速速回来!”

王平掺起陆珠莎正待往外走,陆珠莎却驻了足,回首问:“惟将军,可否告知,常子锡那儿,我的价值到底如何?”

宋惟望着她那张已然变了形的脸,本不想再多搭理一句。不知怎地,眼前这副倔强的面孔总与脑子里的另一张娇俏面孔相重叠。

到底,他沉声回答道:“要么我归降,用你换我一条命;要么用你,换我在灵山三十年的太平光景。”

陆珠莎抬头扬着下巴左右晃了晃,企图荡开贴在腮前那缕执拗的乱发,然则徒劳。她只得扯出一个极难看的笑来,调侃道:“用区区我的命来换惟将军你的命,想来还是我赚不少呢。而我与他六十年,换给你三十年,惟将军,你倒也不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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