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春,不止彼岸小筑里,就连忘川岸边、后院各处的彼岸叶都长得茂盛极了,郁郁葱葱的一大片一大片,四处皆成疯长的趋势。
黄泉界内从未见过如此欣欣向荣的光景来。
可是忘川边上那一亩三分地的野草却也跟着越发肆意横生了起来,扯了又长,扯了又长……
去年这一亩三分地里的红豆已然没收几颗种了,到了今年春,陆珠莎照样如期下种。
薛輪负手站在旁侧,恨铁不成钢的低声抵抗道:“陆姑娘,我说你轴,你还真是轴上了。这块土壤就这么点精髓,几十年了,被你的红豆反复吸噬侵袭,都已然贫瘠得没法儿再给你产豆了!你不会不知吧?”
陆珠莎懒得搭理他,继续佝身播着种:“既已贫瘠,为何还要费心呢。”
“你就不能种点其他物什么?这天地间各作物所需养分不一样,你难不成就不明白如此浅显的道理么?”
“种上其他作物,薛将军,你便就能保证其活得很好么?”
薛輪挑眉道:“万一呢?”
“可是,万一其他作物连存活都是个问题呢?”
“你试试不就知晓了吗?”
“连结果都未知的事,我为何要花心思去试?”
“若世人都是你这般心思,那你这一亩三分地的红豆由始至终便不存在了,更遑论,哪还有这满地愈长愈好的彼岸花了。”薛輪蹙着眉,叹气道,“少夫人,那丹儿的事就这般让你心伤么?这都大半年了,你瞅瞅你自己,一副生人勿近的光景模样。你真觉得那常子锡就罪无可恕?你觉得区区一个许副官就真能在常夫人的眼皮子底下救了丹儿的元神?还是你觉得那茉莉小娘子命着实太轻贱了些,你说手刃便手刃了,无人可置喙?陆珠莎,以往你都是告诫自己,切勿恃宠而骄,切勿恃宠而骄。你瞧瞧你现下,不就恃宠而骄了么?那常夫人现在虽不待见你,却也没敢多言半句,到底是谁在惯着你,你真不知么……”
“你不是以往最想要我同他生分了吗?”陆珠莎低头轻问。
“少夫人,你那颗心系在哪处,明眼人可是都瞧得见的,我薛輪又不是眼瞎心盲。”
陆珠莎抬头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斜着眼轻笑调侃道:“才不是的!薛将军,你约莫也是嫌弃我不能生孩子了吧。”
“你先说说,你自己在意这事儿么?”薛輪拧着一双眉轻问她,像是极其不悦。
陆珠莎丢掉手里的小铲,徒手轻轻扒开一小撮土壤,在旁侧的瓷盆里选了六颗最圆实的种子丢了进去,然后抓了一把草灰盖在种子上。
薛輪见状,遂上前取过木勺浇上了一小勺水。
陆珠莎半蹲着又挪了个地儿,薛輪跟着挪了水桶与勺,如此几番。才听她道:“薛輪,我不怪常子锡了,丹儿的事,我自己也有错。我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薛輪却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少夫人,你就真不打算在这儿,试着种种其他物什?”
陆珠莎摇了摇头,转头继续拾起小铁铲来。
“欸,我说啊,明年,明年哪怕种绿豆也行啊。到了夏日,绿豆好歹还能降火去暑。”
陆珠莎“噗嗤”笑开了:“这红豆便不能消火降暑了么?”
“那红艳艳的一大片,瞧着火气就上来了,哪里还能降火!”
“薛将军,我瞧着你现在火气就上来了。”陆珠莎停了手里的活儿,起身正色道,“你真不用在这儿待着,去忙你的军务去吧。”
“我一闲散人士,现下哪里还有军务忙?哈,你当真以为你那夫君心大得很,能允我实权?”
陆珠莎见劝说无用,也懒于坚持,蹲下身去继续忙弄,笑着说:“试一试也未尝不可啊。”
“连结果都知道的事,我为何还要花心思去试?”薛輪狡黠道。
陆珠莎抬头瞟了他一眼,见薛輪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光景模样,低首轻言道:“薛輪。”
“嗯。”
“你喜那牡丹吗?”
“自然。”
“那便最好不过,可是,你们为何不生个孩子呢?”陆珠莎抬眼问,她的眸子清亮,语气却淡然极了。
薛輪笑了笑,抬手指了指天际:“孩子么,不是你说的,那可是上天赐的缘分呀,横竖它要肯给,才行呐!。”
“嘁!你就贫吧你!”
薛輪跟着蹲了下来,正色道:“我说少夫人,你真别听那徐馆长瞎七八道的胡乱诊断。我一直都说啊,他现下太老了些,约莫是有些老糊涂了。”
陆珠莎抬着手里的小铁铲,指了指另一侧的文嬷嬷,笑道:“要是文嬷嬷认真听了可是会骂你的,她最喜欢那徐馆长了。”
薛輪顿时点头赞同道:“嗯,认真想来,这徐馆长未曾婚配,文嬷嬷也未嫁,倒也是桩好姻缘!来日我去与常将军提提这茬!”
陆珠莎随手抓了一把红豆朝着薛輪迎面洒了过去:“我就寻摸着你今日能正经几分钟,果然!”
薛輪一躲,忍不住大声反驳道:“陆姑娘!就允你与常子锡婚配嫁娶,人文嬷嬷与徐馆长怎地就不行了?”
陆珠莎笑看着他,朝他背后努了努下巴,大笑道:“要不,你问问文嬷嬷自己,问她行不行。”
薛輪下意识半转身抬首一瞧,文嬷嬷正站在他身后,阴恻恻的笑看着他。
薛輪不由得一激灵。
不过是一晃眼的功夫,这一亩三分的红豆地里,哪里还能瞧得见薛輪的身影来!
就连文嬷嬷自己也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起来:“莫怪少夫人你与将军都喜与这薛将军唠嗑,他着实讨喜得很!”
“他就是个皮猴!你莫要在意。”陆珠莎扬着头,问:“文嬷嬷,是有何事吗?”
“少夫人,陆府有客来访。”
“陆府?真的吗?”陆珠莎倏地站起身来,兴奋地往前小跑了几步才发现手里还攥着那把小铁铲,随即往身后一扔,笑问道,“是谁呀?是我九哥吗?”
“是位娘子。”
“娘子?”陆珠莎蹙眉疑惑道,“可是,你如何知晓的,你不是一直与我们在一处么?”
“许副官来过了。”
“许副官?何时来过?”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