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你与薛将军在玩笑说养孩子之时。”

……

清儿与以往毫无变化,现下春意正浓,她穿着件最新式的小坎肩,约莫是出行,到底精心装扮了一下,越发显得俏丽异常。

她的身段向来极好,怀里抱着一坛酒,俏生生的立在院门处。

丫头就跟在她身后,肩后背着个偌大的包袱。

“哎呀,怎地不进院里去呢!”陆珠莎娇嗔道,几丈之外,她一瞧见清儿,眉目都染上了喜色似的。

“这不是想你得紧,站在门外候着你,快一些。”清儿调笑道。

“呀!你就是这般说话无状。”陆珠莎边说边瞧向文嬷嬷,道,“也不怕文嬷嬷笑话了去。”

文嬷嬷此刻面上也是一团喜气,瞧着却是比陆珠莎还开怀似的。

一进屋,清儿把手里的坛子往桌上重重一搁,就将丫头背后的包袱夺了过来,神秘兮兮道:“你猜,我给你捎了甚?”

“琵琶么?”

“讨厌!这就让你瞧出来了。”

陆珠莎失笑道:“丫头背在身后都比半个人还高了,谁还能瞧不出来呀!”

“哼!清儿说着便解了包袱,“不过,你猜出来也不打紧,我今日来寻你,横竖就是奔着弹琴喝酒来的。”

那边文嬷嬷已然取了酒盅过来,陆珠莎亲手接了过去,一边斟酒一边问:“父亲今日为何会许你出来了?”

“嘁,他哪管得住我呀!”清儿自顾自的拨着弦,笑道:“我才不要在这里喝呢。这个屋子里闷得很!”

陆珠莎突然顿了手,问:“那要去哪里?”

清儿透过窗沿瞧向院内,挑了挑眉。

陆珠莎会心一笑,叮嘱旁侧的文嬷嬷:“文嬷嬷,劳烦你备些酒菜,找一皮毡子,铺放在院里,稍后,晚膳也一并送了来。”

文嬷嬷脆声应着,手脚比何时都要麻利些。

陆珠莎笑道:“你瞧,我这里的文嬷嬷都欢喜你呢,平日里她哪有这般麻溜。”

清儿坐在皮毡子上,双腿微蜷,两手后撑,仰望着逐渐暗下去的天幕,说道:“嘁,这天下,何人不喜我。就连你娘,可都是欢喜着我呢。”

“所以,你今日才能得空出府来么?”

“出陆府有何难?蕊儿,你应问我,这常府为何会让我进来的。人人都道你们这常府庭院深深,说是要进来不易,怕是要出去,也是极其不易呐。你怎么想?”

“哪有你说得那般严重,你今日不就进来了?我和文嬷嬷刚刚不也打外边进来了么?”

“蕊儿,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

陆珠莎手上擒着的空酒盅轻轻往毡子上一搁,问:“什么?”

清儿坐直了身子,端起酒壶在耳侧晃了晃,便自顾自的斟起酒来了:“唉,我就索性直说了吧,今日,我是来劝离的!你娘也同意,说要接你回府!”

陆珠莎轻笑着接过酒壶,也在耳侧晃了晃:“嗯,还有好些呢。这是不是我们那一年一起埋下的桂花酿?”

“才不是呢,那一壶等你回府后再慢慢喝。这是你娘去岁专门酿的。”

“嗯,难得我娘的酒也被你掳来了。”陆珠莎轻抿了一口酒后,定定的瞧向清儿的眼睛,认真问道:“清儿,你也是他的人,对吧?”

清儿淡淡的瞧着她,沉吟了半刻才说:“好,如果我是他的人,你说说我这个细作目的为何?”

“清儿,我知他,左不过是想得到这忘川两岸罢了。”陆珠莎瞧着清儿,她的面容渐渐模糊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如今瞧任何人都瞧不清了,只听她低声喃喃道,“实话告诉你,我现在觉得自己身边影影重重,我感觉我已经着实看不清所有人了……清儿,我再问一次,你是不是常子锡的人?”

“蕊儿,这天地间的人儿,莫不过是你心里的投影罢了,你若觉得内心阳光灿烂,那便处处都是好人;你若内心处处皆是阴冷沟渠,在你的世界里,那便没有温暖之人了。”清儿举着酒杯,回看着陆珠莎,一字一句道:“不是!我不是常子锡的人!”

“那便极好不过,否则,你日日陪在父亲身侧……”

“但是蕊儿,年少时我曾承过他的恩,当年他救过我一命。我承认,那一年劝你嫁入常府,我颇费了些心思。”

陆珠莎讶异于她的坦诚,挑了挑眉,笑问道:“既是救命恩人,今日为何不是来当他的说客?”

“我早先已将他的恩还完了。今日,只做你陆府的亲人而来。”清儿呷了一口酒,继续道,“蕊儿,跟我回家吧。”

“先前我是也想过要和离归家的,不过,他不同意。他既不同意,那我也不走,就且这样耗着。再说,我在这儿还有事未完呢。”

“你自己曾经也说过,即便这常府庭院再深,却是绝对锁不住你的!现下那灵山宋惟主力已灭,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你大可放心回家了。”

陆珠莎摇了摇头,道:“清儿,你错了,正是宋惟已灭我才不能贸然任性回府!我得经过他的同意才行,我不能让他以此为借口去讨伐陆府!”

“你便这般不信于他么?”

“倒不全然是信不信的问题,我说常子锡现在完全有实力,可以肆无忌惮举军踏平忘川彼岸了,你信是不信?”陆珠莎摇头继续问:“难不成,爹爹与九哥就从未担忧过吗?”

清儿本举起了杯,现下又放了去,皱眉轻叹道:“哪里能不担忧,左不过都在想因着你,那常将军怎地也会顾及这两府之间的情分来。可是,这陆常两家哪里会这般好下去,即便是灵山之争,现下怕是已然迫在眉睫了,少不得一场纷争要起了……唉,这世间呐,没有永远的敌人,自也不会有永远的朋友。正是如此,才要来接你回家,你娘日日焦心,夜不能寐,直说你爹爹当年就不该让你嫁入常府才是!”

“我一早便同我娘说了,既嫁了便不能轻易回去,我不能因着自己的婚姻破裂让这黄泉两岸战乱再起,生灵涂炭;再者,我在常府的确还有事,丹儿的事,避子药的事……我都要一一查个水落石出才行。”

“蕊儿,以你的性子,即便往后真的再也没有孩子了,余生你便会痛苦难捱吗?”

陆珠莎端起酒壶,手一顿,惊讶道:“呀!酒没有了呢!文嬷嬷!文嬷嬷!”

文嬷嬷急哄哄的往院里赶来,问:“少夫人,何事?”

“取我前些年与丹儿一同酿的清酒来!”说完她笑看着对面的清儿,低声道,“清儿,你可知这不想要和不能有是两回事儿。我以前从未想过要生孩子。后来有一日,我真的心心念念想要同他生个女儿的,总想着,那定然会是个漂亮的可人儿。以他的性子,定得宠上天才是!”

“蕊儿……”

陆珠莎笑着摆了摆手:“可是现在……再没有孩子了,想是我与他的福分不够罢!唉,没有也好……”

那样缥缈的笑,虚浮在她的脸颊上,却是寒凉得很,就连眼眸里,也是冷然一片。

清儿突然想起在陆府时,她总是敛眉轻笑,却总是抑制不住的眉眼弯弯,眼眸里浅浅淡淡的光影,温暖好看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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