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忙了五六天,四姑娘难得放他们一晚的假,所有人往床上一栽,呼呼大睡。梦都不带做一个。
此时看见坐椅子上的四姑娘,仿若如梦。晚风一吹,又将他们吹醒了。
管家扬起沧桑的老脸,压着哈欠问:“四姑娘唤老奴来,是何事?”
梁妆:“府上还有多少米?”
管家从混沌的脑子里扒出数目,又和王家的核对一番,回道:“不足一石矣。”
不足一石?不足一百斤?竟然不够将军府全部人开销两个月?
啧,好穷的将军府。
梁妆估量了一下,道:“明早昭告全城,凡为将军府劳作者,一天得大米半升。”
“不可啊!”管家的瞌睡完全吓醒了。
一百石米都不够全城分,何谈这不足一石的米?
“本姑娘自有思量。”梁妆摆手阻止他的话,“只聘一天,你们挑合适的人选,不管用什么办法、用多少人,必须保证在明日午时前,将城外的三分地灌满水。凡偷奸耍滑者,一粒米不给。”
管家一脸不赞同,开口一一举例如何如何的不行。梁妆捂嘴打个哈欠,摇头说:“我困了,你们商量吧。”不等管家的话出口,四姑娘转身进了里间。
翠绿将管家和王家的送出院子。
*
次日天不亮,将军府的昭告放出去,府门前排起几列长龙。
传言要打仗了,银两什么都不管用,只有粮食最实在。大家都想来挣一挣,多存点粮,好挨过这一场仗。哪怕不打仗,也能留着吃不是。
大米啊,放眼整个边关城,有多少人有?
将军府的管家、小管事、嬷嬷、护院们齐齐出列,挑选了合适的人选,连带拉上自己在边关城里的有力气干活的亲朋好友,带上各类储水工具,往城南赶去。
南城门刚开,城卫的眼睛还没完全打开,搓完眼屎,就瞧见黑压压一大群人顶着桶、抗着盆、拉着牛车涌来。打头的还是将军府的管家,气势汹汹,像要来拆了城门似的。
城卫被自己的补脑吓软了腿,扯起嗓子大喊:“副将——!”
在城墙上打瞌睡的陈副将一个鱼打挺跳起来,以为有匈奴来了,抄起枪就要打他娘的,结果小兵蹬蹬蹬跑上来说:“将军府要打人了——”
陈副将:“?”
刚从匈奴来袭的假象中退出来,又听此噩耗。陈副将脸都快同天一样黑了。
“他奶奶的!打架都打城门来了!平时混就算了,这个时候还混!”□□往腰侧一插,陈副将大步跨下城墙。心想,他才不管将军府谁谁谁,谁要敢在他门前闹事,一个个打他个一两月下不得床!
结果,人刚走到城门边,那群气势凶猛的将军府人和边关百姓们,冲到城门口,又忽地拐个弯,分别向不同的地方跑去。
紧接着,巷子里的井边、街道尽头的深井、城门边的小水井,尽数被他们霸占完。
井绳呼啦啦扯起,打起的水一桶接一桶地倒入牛车上的大盆,运出城,拉到很远的地方去。
陈副将杵在城门边,那群人对他视若无睹。
他爬上城墙,使劲眯着眼,才看清将军府的人把一盆一盆、一桶一桶的水倒进他们挖出来的那个大坑里。
陈副将:“……?”
今日,南城门成了近三年里,出入人口最多的日子。
他们提呀、跑呀、赶呀,竟然在午时之前提前完成了。
梁妆带人将府里长成秧的水稻运到城外。顾虑边关人都没下过田,更不知道如何插水稻。于是,她高高系起裙摆,挽起裤管,脱了鞋袜。
在奶嬷惊得连批判是什么都忘记的时刻,一脚插进水田里,插起稻秧。
“一步一秧。一列一列地插,别歪。”梁妆示意完,点了二十几个平时手脚利索的人下田插秧。
她爬上田,一向大心眼儿的翠绿急急吼吼给她放下裙子,遮住满是泥巴的裸露长腿和脚丫。
翠绿都快哭了:“姑娘……”
姑娘的大胆都快破她极限了。
奶嬷直接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管家捂着心口痛得喘不过气,堂堂将军府的掌上明珠、永乐侯的亲孙女,从将军府挖地挖到城外便算了,散了府上的大米也算了,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像个乡野妇人裸足下田插秧!
这要传出去……不,不用传了!百姓都在这儿围着了!
他要给夫人写信,让夫人回来,让夫人好好看看这个四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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