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武负激动地站起来,行大礼道:“谢刘……多谢陛下,多谢陛下,多谢,多谢,十两黄金,实在是太,太贵重了啊。”

<div class="contentadv"> 原本他有些局促,现在听到这令人瞠目的“还债”,内心激动无以复加。

当年刘季是泗水亭长,兄弟朋友又多,喝酒欠着不还,自己真没有胆子多去催债,欠的倒也不多,大概是值半贯铜钱。

秦末到汉初可没有通货膨胀,那时的半贯铜钱放在现在,上下浮动最多几枚铜钱,没有太多变化。

骤然变成十两黄金,那得是多少贯铜钱啊。

他只恨自己脑子不够用,一下算不清这笔账,但无论如何,它都是自己这辈子做过最值当的投资。

“武负,武负?”

“啊?”武负恍然抬头,发现众人的目光全聚在他的身上,刘邦正不断呼唤自己的名字。

见着他被欣喜冲昏了头脑,刘邦倒没有过多怪罪,耐心复述自己的问题:“朕刚才是有问了你,和你搭伙的那王阿婆呢,你应当知道她在哪吧?”

“王阿婆?”武负一愣,接着反应过来,学着那侍从的模样答话道,“禀陛下,王阿婆在七年前已经过世,她儿子将她埋在了北郊那座山上。”

“七年前就过世了?”刘邦有些恍惚,觉得自己印象中的王阿婆身子骨是相当硬朗,能够一只手拎着酒桶去河边清洗,自己常常是在那个时候过去搭话,说几句好听给她听,将对方逗得开心了,到时候跟着回去可以多蹭几杯酒喝。

“是啊。”武负挠了挠头,“刘……陛下您离开沛县都十年了,有些事情不知道倒也正常。”

刘邦又是怔住,好半晌方才悠悠道:“十年了,原来这么了啊,呵,朕就说这沛县怎么大变样了,居然一晃眼已经过去十年。”

低声感慨几句,他的目光投向殿外,没有一个明确的聚焦点。

一个人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老去,或许是早起骤然发现头上长出第一根白发开始,或许是从牙口咬不动排骨上的肥肉开始,或许是从以前看不上的运动量却让自己第二天腰酸背痛开始,或许是从以前“迎风三丈”到如今“湿鞋”开始……

此时的刘邦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成了一位老人,感觉无比清晰与真实。

这是从他骤然发现自己的故人,甚至同辈已经开始逝去,只是自己错过了一场又一场的葬礼,长安城又那么安逸,忘记了岁月的无情流逝。

“好吧,那就把朕曾经欠下的那些钱还给王阿婆的儿子吧,也是十两黄金。”刘邦接着垂下眼眸,望着跪伏在地的侍从吩咐,“你退下吧,记住朕刚才的旨意,好好执行。”

“唯。”趴在地上腿脚有些发麻的侍从,应答下来后感觉浑身已经发软,只是他强行撑住,尽量放慢步子,不在这殿内摔倒失仪。

沉默了一阵,刘邦不断按揉眉心,自语道:“王阿婆身子骨那么硬朗,怎么会一下子就走掉了呢,真是……

曾经说我面相贵不可言的那老者,当时年岁只怕比王阿婆更大,当年朕以为他只是说句奉承话,想讨口水喝,甚至连他的身份都没有问到,现在想要感激人家,都没有机会了啊。

唉,唉,唉。”

刘邦的目光扫过殿内,看向角落,略带惊喜道:“赵黑牛,你小子躲在那里,刚才朕居然没有注意到啊。

你现在还会去城东那寡……城东无所事事地游荡嘛?”

当年城东有两户俏寡妇,自己和那赵黑牛每逢无事,就提溜这东西从她们门前过身,后来他是勾搭上那两位寡妇中更俏的一位,还生下了刘肥。

赵黑牛则因为太过老实,每次都畏畏缩缩的,直到自己离开沛县的时候,都没有成功。

现在刘邦回来见到赵黑牛,第一关心的就是这个事情。

这就像后世追过的年更漫画和小说,中间觉得太累选择放弃,可在某个黄昏想起,依旧会去看一眼当年心心念念的结局。

看着赵黑牛笨拙地起身行礼,刘邦觉得他这呆滞的模样,多半没戏。

接着他便听到对方说:“禀,禀陛下,我在五年前娶了阿翠。”

“好啊,阿牛你小子有出息了。”刘邦兴奋地拍了拍大腿,这是进入大殿后,他难得露出的一次笑脸,“这次我应该喊你把她一并带过来看看的。”

“禀陛下……阿翠在两年前害病死了。”

刘邦上扬的嘴角渐渐放平,猛拍大腿的不羁姿势,改回端坐。

“这样啊。”他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安慰,如果是曾经的刘季,他大概会上前拍着赵黑牛的背说,“阿牛,大丈夫何患无妻。”

现在的自己却说不出这样的话。

大概是因为到了这个年纪,他明白这般安慰何等苍白无力,又或是他站起身来,这殿中其他人又都得跟着,那对赵黑牛真是安慰,而非在众人面前被重新揭开伤口吗?

“喝酒吧,喝酒。”指了指案牍上的酒杯示意,刘邦端起饮下。

他从来没有喝过这么苦的酒。

它比年轻时喝的掺水劣酒更加难喝,苦得自己想高声破口大骂。

沛宫内静如流逝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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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好酒及色。常从王媪、武负贳酒,醉卧,武负、王媪见其上常有龙,怪之。高祖每酤留饮,酒雠数倍。及见怪,岁竟,此两家常折券弃责。——《史记·高祖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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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为亭长时,常告归之田。吕后与两子居田中耨,有一老父过请饮,吕后因餔之。老父相吕后曰:“夫人天下贵人。”令相两子,见孝惠,曰:“夫人所以贵者,乃此男也。”相鲁元,亦皆贵。老父已去,高祖適从旁舍来,吕后具言客有过,相我子母皆大贵。高祖问,曰:“未远。”乃追及,问老父。老父曰:“乡者夫人婴兒皆似君,君相贵不可言。”高祖乃谢曰:“诚如父言,不敢忘德。”及高祖贵,遂不知老父处。——《史记·高祖本纪》</div class="contentad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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