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昨晚岳康之出面挡住了官府差人，所以对于学塾的变故，大部分学童是不知道的，有些住得近的，也只是听说这里发生了一场火灾。这也是为何今日这些学童们依然准时来此的原因。
依然坐在院门晒太阳的小夫子，冷不丁瞧见了那个小乞丐，眼中一下子亮了起来。
而小乞丐也是专门来看看他的，隔着一条街道，利星汉朝他招了招手。小乞丐先是看了看利星汉放在旁边的拐棍，确定这人应该是无法起身后，才鼓起勇气慢慢走过来。
“昨晚我救了你，你得给些银钱。”
“哦？”利星汉闻言笑笑，他也听楚掌柜讲过，当时有个小乞丐找到魏三求救，此时再对比这小乞丐的话语，小夫子确信，昨晚在那侏儒此刻出刀之时出言提醒之人，正是这小乞丐。
不过利星汉有些好奇，为何这么巧当时小乞丐会在，所以带着些疑惑问道：
“为何当时你会出现在学塾？”
小乞丐先是后退了一步，心里有鬼的他见这年轻书生并不是多追究的神情，再反复看了两眼拐杖后才终于开口。神情颇带着那市井争吵的狠厉。
“你这读书人怎么这般计较，不是说滴水之恩该涌泉相报吗？”
接着，小乞丐才回答起利星汉的疑问。
“前些天听说这里送米送煤，以为是什么大户人家，想着来捡些剩菜。”
利星汉这下恍然大悟，感情小乞丐昨晚，是来顺手牵羊的。不过年轻人倒是不在意其目的，或者说不愿在此事上找茬，面带笑意地与他问起。
“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先是愣神，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名字，包括那位老梆子，也是叫他小王八蛋罢了。
“你这书生真是啰嗦，莫不是白眼狼不想付钱，直说便是，问我名字作甚！”
见到小乞儿有些羞恼的样子，利星汉这才回想起之前程富贵的告诫，“与城西破宅棚户那帮人打交道，千万不能讲礼数。”
于是利星汉换了副神情，装做丝毫不在意那般瞟了小乞丐一眼，就这一瞟，小先生立马察觉到面前脏兮兮的小孩态度有所转变，恭敬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
这叫什么事哦，心中感叹后，利星汉便快人快语地问起：“要不要来我学塾帮杂，每日管饭，我也额外付你银钱。”
“当真！”小乞儿先是眼中闪过惊喜，接着便机警地退后两步，有些不敢相信这书生这般心善，害怕是个陷阱。
“你这书生最近在这圈口碑不错，真这么好心？莫不是下一个老梆子？”
一番问话整得利星汉即疑惑那老梆子是谁，又无奈笑笑。
“是不是真好心，你来我这学塾做个两日帮工不就知道了。”
“那不行”，小乞儿倒是老练，赶忙摇头。“就怕进了你这学塾，就出不来了。”
“哈哈哈，那你可以多看看，每日进去的学童，有没有少哪个没出来的。”
“他们都有爹有娘，你自然不敢多事，除非你发誓。”
一句话令方才还笑着与小乞儿讨价还价的小夫子脸上僵住，利星汉眼光更加温柔。
“行，我对着皇天后土为誓，学塾帮工一事绝无半句假话。”
小乞儿这才笑着点点头，接着便殷勤地想要拉起利星汉的手，但瞧瞧自己的“黑爪子”，最终还是将手背到身后。
“老爷请吩咐！”
这番交谈对阵下来，利星汉对小乞丐也有了初步的观感，算是给机灵小孩，或许是出自那帮棚户破宅，所以带着许多市井的泼辣与猜疑。
利星汉掏掏袖子，从中取出一块银锭。小乞儿眼中立刻有贪婪的光芒，直直锁定了书生的右手。
“先说说那老梆子与你的事，这块银子便是你的。”
小乞儿觉得这老爷就是给自己送钱，赶忙开口讲述起来。
“老梆子叫我们叫他爹。。。。。。”
与程富贵一开始与利星汉讲的没多少出入，那老梆子果然是个人贩子，一般是与勾栏做些买卖女娃瘦马的勾当，偶尔也买些男娃，去给各种铺子做苦力，或者是那些求子心切的人家当养子。
接着小乞儿又说到，若是没卖出去又长大了些的孩子，便被老梆子打断手脚，叫他们上街乞讨。
这让利星汉想起了之前被小乞丐唤作哥哥的那个少年。
最后小乞儿才聊到老梆子之死，据他说是喝醉了酒，摔了一跤便摔死了，他与院中小孩一合计，报官说不定会有麻烦，于是乎十几个孩子分了老梆子的财产，就剩了那个腿脚不便的哥哥，还有利星汉见过一次的小女孩，与胆子小不敢往其他地方跑的小乞儿，三个人相依为命。
小乞儿的故事听得利星汉有些心疼，就连过来凑热闹的黄尧，也是咬牙切齿地说起那个‘老梆子’：“真是死不足惜。”
倒是不觉得黄尧偷听有什么不妥，主要还是其身上一看就值钱的衣服，让小乞儿不敢表露情绪，瞟了几眼书生手中的碎银，小乞儿着急地咳嗽提醒。
利星汉这才反应过来，将碎银递给他，“去梳洗一番，给你哥哥妹妹也买身衣服，天黑之前来学塾报道。”
小乞儿先抢过银子，拿牙咬了咬，接着才有些担心地问起：“为何要哥哥和妹妹也过来这里？”
瞧着小乞儿脚步后退，一副想要开溜的样子，黄尧憋不住笑：“当然是要一并将你们收下，付你们工钱！”
明白过来后，小乞儿郑重地磕了个头，一路小跑着走了。
“要不要我去跟着，你就不怕他拿钱跑了？”
对于好友黄尧的问话，利星汉洒脱笑笑。
“若是跑了，那便等下次他花完银钱再来吧，人各有志，这也算是命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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