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莹莹看过不少电视剧，小女生的本性此时不禁越来越有兴致了。她干脆装得再像一点，看看身边的男人会有什么反应？
“我都来这里好一段日子了，本来还有几个熟人的，但他们全部回去了，我没有找到。每天走路到处找工作，好累哦！”
张浩德默默的在一边听着，没有吭声。路莹莹偷偷地从头缝隙里观察了一下他脸上的表情，发现他似乎很为难，也很矛盾。
半晌，张浩德才从自己口袋里掏了半天，看得路莹莹好想笑，因为张浩德从身上所有口袋掏了半天，也不过是掏出了三张五元、四张十元，还有好几张五毛、一角的钞票，并且他还很不舍的样子。
路莹莹准备等他掏完就准备告诉他自己是开玩笑的。
但没有想到，张浩德只把一张五元的放回了自己的口袋，又从自己的包里撕了张纸，写了一行字，然后才低声地说：“等下你拿着这点钱先去吃点东西。记住出门往左边走，有家拉面馆，那里有三块和五块的拉面，你去吃碗五块的，有牛肉。
这样你就还有四十三块五毛钱，你再花两块钱坐 11 路车到莲花路下，下车以后那附近有家老乡住宿，十五块一晚，晚上不要到处乱跑，治安队会查证件的，你没有暂住证会被收容的，再说盲流也多。
晚上你吃饭就叫那个老板给你打个快餐，五块钱。
旅馆有电话，你赶紧给家里打个电话，如果能够回去就赶快回去吧！不能够回去也要给家里报个平安，免的他们担心。
明天你再到这里来，你应该还可以在买门票以后剩个几块钱，只要有工作你就赶快做了，这样你至少有个落脚的地方，但注意不要听外面的人随便介绍工作，那都是骗人的，知道吗？”
可以看得出来，张浩德并不善言辞，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表达的并不清楚，声音也很模糊，但不知道怎么的，路莹莹心却沉了下去。她感到自己鼻子酸。
顿了顿，张浩德又说：“如果明天找不到工作也不要紧，你就到这个地方来，我再给你钱，如果要回去，你也不要叫家里寄了，这里寄钱慢而且很不方便，等明天我一起给你。
晚上一个人要小心，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就去找那个老板，他认识我的。但睡觉一定要拴紧门……
看着张浩德递到面前的钱和纸条，路莹莹再也忍不住了。她站了起来，把钱和那张纸条往张浩德手里一塞，眼泪却忍不住掉了下来：“对不起，谢谢你！”然后就头也不敢回地赶紧挤进人群走了。
下午回到公司的时候，她不时地想起在人才市场的那一幕，她虽然没有接钱，但那张白纸上写的那行字后面三个字她却看得很清楚“张浩德”。每当想起这三个字，她就忍不住想翘起嘴角来，心里酸酸的，涩涩的。
终于在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她从一家客户那里拜访回来。因为前面堵车，她就在同行的一个业务部的本地女孩子的指引下，往旁边的道路绕了开去。
绕着绕着，她突然发现自己上次招聘的人才市场从车窗外一闪而过，说实话，她对深圳此时是一点儿也不熟悉，这座城市变化太大也太快了，所以她看到人才市场有点惊讶：“哇，我们这样子绕到人才市场来了呢？”
旁边的女孩子不知道路莹莹这句话深层的含义。她从表面的话里回应道：“是啊！这里可以连接深南大道……再到莲花路……
路莹莹车慢了下来，她眼睛在道路两边搜索着。直到一家拉面馆的招牌映入了视线，她就把转向灯打开，慢慢的向那边靠了过去，同时对那个女孩子说：“我请你吃拉面。”
五块的拉面端了上来，上面飘着几片香芹，还有切的如纸片一样薄的五香牛肉，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吃着吃着，路莹莹鼻子一酸，眼睛涩……
“路总，您怎么了？”对面的女孩子发现了路莹莹的异样，赶紧关心地问道。
“没事，没事，我吃的急了点，被热气给熏了一下！”路莹莹掩饰道，想了想又说：“等下你带我去一下莲花路，好吗？”
车子到了莲花路，可路莹莹把车在这条路开了个来回，也没有看见“老乡住宿”，她没有死心，把车又开了进去，等到一辆 11 路车来了，她跟在后面开了进去，她知道深圳公共汽车是必须到站才可以上下客的。
她一直跟着公共汽车拐了两个弯，才看见汽车停了下来，同时她也看见了在一堆灰暗的老式矮楼房中的那个小小的“老乡住宿”。
路莹莹让那个女孩子在车里等她，她一个人下车往那家旅馆走了过去。
旅馆很破旧，门口垃圾也很多，街面窄窄的，只有一条单行道，门口坐着个穿着大裤衩的中年男人，正在那里抽烟，两颗焦黄的板牙很是明显。
路莹莹鼓起勇气走到那个男人面前：“大哥，跟您打听个人！”
那个焦黄的板牙开口就是一阵浓浓地夹杂了烟草、大蒜或其他什么气味的口气扑面而来，路莹莹又不好捂住鼻子，只好屏住呼吸。
“啥人啊？我这里是旅馆，不是派出所，要找人到那里去。”板牙并不友好。
见过场面的路莹莹知道这样的人应该用什么方式沟通才最有效，她没有啰嗦，直接从包里拿出了两张一百元的钱，就顺利地打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回到车上，路莹莹马上叫那个女孩子带自己去那个什么工业区。
对着纸条，路莹莹在一家五金厂找到了张浩德，当张浩德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路莹莹简直呆了，这哪里是前几天在人才看到的那个整洁的张浩德啊！
张浩德穿着一身灰不灰蓝不蓝的短袖工衣，袖子和领子和肩膀上全是黑乌乌的污渍，连整个头部都是灰蒙蒙的，仅仅带着口罩和眼睛的部分可以看见肉色，鼻孔都是黑的。
路莹莹嘴巴抿得紧紧地，她一声不吭把那个张浩德还拿在手里的口罩、眼镜一把抓过来，往工厂门口保安的怀里一丢，拉着还怔怔的张浩德转身就走。
路莹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晚的月亮好亮，车子行驶在偏僻的工业区里，夜色很美，不知道怎么的，从反光镜里看到坐在后座上张浩德傻愣愣的模样，路莹莹就忍不住想笑……
“那就是个笨蛋！”路莹莹把手里的烟蒂按熄在面前的烟灰缸里，再次给张浩德下结论道，没有见过这么傻的男人，你见过失业的人穿香奈儿、用手机的吗？（九八年手机很稀少的）还掏块票毛票救济别人？现在好不容易聪明点了，可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把你招进来专心培养的吗？
你就是个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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