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水郡的官道上,罗倾城勒住缰绳时,墨色官靴已浸在浑浊的泥水里,冰冷的泥水透过靴面,刺得脚踝生疼。

他望着被洪水撕裂的堤坝,那断裂的堤坝好似狰狞的伤口,折断的柳树上还挂着半截褪色的招魂幡,在风中无力地飘荡,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仿佛是亡灵的悲泣。

"这哪里是水患。"叶子妗的红靴踏过漂浮的稻穗,指尖轻轻划过被泡得发白的婴孩襁褓,触感冰凉而绵软,"分明是饕餮食人后吐出的残渣。"

三百里溃堤处,浮尸与断木纠缠成诡异的图腾,在浑浊的洪水中时隐时现,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几个蓬头垢面的老农正跪在泥浆里,用豁口的陶碗舀起混着血丝的黄汤,泥浆溅到身上,发出“噗噗”的声响。

罗倾城官袍上的银线云纹突然泛起微光,《节气令》在他袖中震颤,处暑篇的篆文竟渗出淡淡腥气,那股腥气钻进鼻腔,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大人!"浑身裹着草席的里正扑跪过来,额头撞在碎石上溅起血花,“砰”的一声闷响,让人心惊,"说是赈灾的粟米,到我们手里就成了掺着观音土的霉糠......"

叶子妗忽然攥紧罗倾城的手腕。她葱白的指甲掐进他腕间龙脉,这是他们在地宫生死逃亡时约定的暗号。

叶子妗曾听师傅说起过,有一种上古宝物司南佩,能感应到隐匿的邪恶气息和隐秘之事。顺着她目光望去,官仓方向竟飘着祭祀用的青烟——本该储满粮食的时辰,却在焚烧着什么。当库房铜锁被《节气令》凝出的冰刃劈开时,“咔嚓”一声脆响,孙知府额角的汗珠在寒冬腊月里格外醒目,那汗珠滚落下来,滴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空荡荡的仓廪中,唯有几袋爬满鼠蚁的陈米堆在角落,霉斑在官印封条上绽开朵朵毒菇,散发出刺鼻的霉味。

"上月拨来的十万石粟米呢?"罗倾城的声音比檐下冰棱更冷,那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廪中回荡。他靴尖碾碎一只逃窜的潮虫,甲壳爆裂的脆响惊得李乡绅打了个哆嗦。

叶子妗忽然轻咦一声。她想起师傅说的司南佩的特性,便用绣着金蝉的帕子拂过积灰的账册,帕角缀着的司南佩竟开始疯狂旋转,发出嗡嗡的声响。罗倾城会意,指尖在《节气令》处暑篇上一按,潮湿的账页突然浮现暗红色脉络——那是用鲛人血写的阴阳账。

"下官即刻命人彻查!"孙知府扑通跪地,官帽歪斜露出鬓角新生的白发,膝盖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但罗倾城看得真切,此人腰间蹀躞带的玉扣上,分明刻着户部侍郎家的族徽。

白天的调查结束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罗倾城和叶子妗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临时衙署。此时,临时衙署的桐油灯芯爆出三朵灯花,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叶子妗咬着笔杆在舆图上勾画,心中思索着目前的线索,忽然笔锋一抖,朱砂溅在罗倾城翻动《节气令》的手背上。两人同时去擦,指尖相触时,青铜更漏恰好漏尽亥时,“滴答”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你心跳声..."叶子妗话说到一半忽然噤声,耳垂红得像是要滴下玛瑙。窗外传来守夜人敲梆子的声响,“梆梆”声混着她发间桂花油的香气,在罗倾城鼻尖萦绕不散。

哗啦——《节气令》无风自动,停在绘着漩涡的篇章。罗倾城猛地推开窗,“吱呀”一声,远处溃堤处竟有幽蓝鬼火漂浮成北斗状,那幽蓝的火光在黑暗中闪烁,透着一丝诡异。他袖中官印突然发烫,烫得他掌心一阵刺痛,烫得他想起三日前在皇陵,那些黑龙消散前嘶吼的诅咒。

"明日开官仓。"他蘸着冷茶在案上写画,水痕渐渐凝成冰晶符咒,那冷茶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用《小满篇》催熟备荒田的占城稻——但在这之前..."

叶子妗会意,她心想此时或许需要武器防身,便将腰间软剑解下放在他手边。月光漏过她松开的发髻,在剑鞘上流淌成银河,那清冷的月光洒在身上,带着丝丝凉意。

当更夫敲响子时的梆子时,“梆”的一声,知府后宅的角门悄悄溜出个灰衣人,背着的竹筐里渗出暗红血渍。罗倾城站在屋檐阴影里,看着那血滴在《节气令》上烧出青烟,发出“滋滋”的声响。他官袍上的银线云纹突然活过来,化作无数丝线缠住那人脚踝——正是白日里哭诉的里正。

黎明前的湘水郡飘着细雪,雪花落在脸上,凉凉的,罗倾城指腹摩挲着《节气令》上凝结的血痂。昨夜截获的竹筐里滚出半截婴孩手臂,裹着青底金线的绸缎——正是户部特供的赈灾布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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