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澜肩头微沉，鼻尖萦绕着男人衣襟间淡淡的金疮药味。
她偏头望着墙上交叠的手影，忽然想起半月前替他换药时，这双手曾生生捏碎过突厥探子的喉骨。
此刻烛芯爆开的火星落进他瞳孔，倒比檐外星河更亮三分。
"四哥惯会哄人。"萧二十一少爷嚼着芝麻酥含混嘟囔，靛蓝衣袖扫过柜台时带起片木屑，"上回说南市胡商手里的天山雪莲能治寒症，害我当了半个月马夫..."
李掌柜的咳嗽声突然急促起来，枯枝般的手揪住胸前铜钱纹的衣襟。
苏云澜袖中银针已滑至指尖，却见老人颤抖着从袖袋摸出个褪色的锦囊，倒出三枚磨得发亮的开元通宝，"这是...老妻陪嫁的压箱钱。"
萧煜寒忽然松开手，玄色衣摆掠过满地木料碎屑，惊起浮动的松香。
他弯腰拾起块断裂的雕花雀替，银蟒暗纹随着动作在烛火下游弋，"明日我去趟巡防营，王都尉上月说要给夫人打十二扇屏风。"
更漏声里，苏云澜望着账簿上歪扭的"叁佰两"朱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空间玉镯。
前世军需库的止血纱布在意识里层层堆叠，却终究化作一声轻叹。
五更梆子敲响时，她将染着墨香的发带系在萧煜寒剑柄，"我去会会永通钱庄的朝奉。"
晨雾未散，青石板上还凝着夜露。
钱庄乌木匾额上"汇通天下"四个鎏金大字被薄雾晕开，苏云澜抬脚跨过三尺高的黑漆门槛，绣鞋踏在阴阳鱼地砖正中。
穿堂风卷着檀香味扑面而来，二十八个黄铜算盘在楠木柜台后噼啪作响。
"萧夫人要押印染坊的红利契？"山羊须朝奉从水晶镜片后抬起眼，龟甲扳指叩在青田石砚台上，"上月沈记绸庄才把织机抵给咱们。"他枯瘦的指节突然压住苏云澜推来的契书，眼底精光乍现："除非...您愿用那味"七日春"的方子作保。"
苏云澜鬓边珍珠步摇纹丝未动，袖中手指却猛然攥紧。
去年腊月救活漕帮少当家时，她随手写的解毒方竟被唤作春药名。
柜台后传来声几不可闻的闷哼，紫檀屏风后隐约露出半幅金线蟒纹的袍角。
朝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布满老人斑的手将契书推回三分，"当然，若夫人肯为我家老夫人诊个平安脉..."他袖口滑落的银票边角，赫然印着户部侍郎的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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