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抵触风波起

晨雾被日头蒸成细碎的金箔,苏云澜踩着青石板缝里渗出的檀香屑拐进巷口。

客栈新漆的朱红匾额下,张伙计正倚着门框剔牙,见着来人也不挪步,竹签在牙缝里搅得啧啧作响。

"四夫人倒是舍得给钱庄送银子。"他朝地上啐了口茶沫,铜钱大的日斑正落在他洗得发白的葛布短衫上,"昨儿拆了前堂八仙桌,今儿又要改后厨灶眼?

咱们这破落户可经不起这般折腾。"

萧二十一少爷抱着账册从二楼探出头,腰间新佩的翡翠算盘撞得栏杆咚咚响:"张叔,昨儿说好要试做荷叶粉蒸肉......"

"二十一爷怕是忘了,您家四爷流放前穿的金丝软甲,还是用老灶眼炖的鹿筋胶粘合的。"张伙计故意把竹签弹进天井的荷花缸,惊得锦鲤甩尾溅起水花,"咱们这些粗人,可伺候不来贵人舌头。"

苏云澜绣着缠枝纹的裙裾掠过门槛,突然旋身按住账房柜台。

乌木算盘被推得哗啦作响,二十八枚翡翠珠子齐齐停在中梁:"上月初八,张叔当值时偷兑了三钱桂花酿。

腊月廿三,灶上少了两斤霜糖——您是想要新契书,还是旧账本?"

檐角铜铃忽地叮咚,孙厨娘攥着油腻的围裙从后厨钻出来,发间插的银簪子颤巍巍晃着光:"四夫人明鉴,老灶眼砌了整二十年,前年大旱时还烤过观音土饼子救饥......"她枯黄的手指抠着门框,新刷的桐油蹭出几道白痕。

"孙大娘且看。"苏云澜从袖中抖出个油纸包,碧莹莹的荷叶裹着块琥珀色膏体,"这是用新砌的鹅卵石灶烤的茯苓糕,底下垫着松针。"她指尖轻叩,糕体竟如云絮般散开,露出内里裹着的桂花蜜。

孙厨娘鼻翼翕动,忽然抓住苏云澜的腕子:"这火候......"她沾着面粉的指甲在糕体断面刮过,"松针熏三刻,鹅卵石烫半刻,最后用余温焖?"

天井里看热闹的伙计们突然骚动起来。

萧二十一少爷不知何时支起了竹案,青瓷碟里码着切成菱形的茯苓糕。

张伙计刚要开口,嘴里就被塞了块滚烫的甜糕,桂香混着松烟在舌尖炸开,竟把刻薄话都噎在喉头。

"诸位可知扬州富春茶社的蟹粉汤包,为何要用九眼蜂窝灶?"苏云澜突然拔高声音,腕间缠着的银铃铛撞出清越声响。

她从袖中抖出卷泛黄图纸,二十八个灶眼星罗棋布:"新砌的七星灶能省三成柴火,蒸屉能同时出八样点心——孙大娘,您说值不值得拆旧灶?"

孙厨娘攥着图纸的手微微发抖,突然转身从灶膛掏出块黑黢黢的砖:"这是老灶的镇火砖,四夫人要改灶,得先请火神......"

"不必。"苏云澜指尖寒光一闪,银针扎进砖缝,带出缕青烟,"砖里掺了芒硝,遇热便结块——前年大旱时烤饼炸灶,伤了三伙计的,可是这块砖?"

檐角铜铃突然被疾风撞得乱响。

张伙计涨红着脸要夺砖,却被萧二十一少爷拦腰抱住。

少年郎君翡翠算盘甩得噼啪响:"张叔上月支了二钱银子买跌打酒,可是为这个?"

暮色染透窗纸时,前堂已支起十盏琉璃灯。

苏云澜揉着酸胀的腕子推开账房门,忽见铜镜里映着道玄色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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