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这时,母亲也突然就来了,她一边拿出她那未织完的毛衣,坐在了缝纫机旁,一边劝我多考虑考虑。
烟灰缸里横着七八个烟屁股,父亲食指在玻璃台面上画圈,老茧摩擦的声响像砂纸蹭墙皮。窗外雪粒子簌簌扑打窗纸,灯泡钨丝滋啦滋啦响,在他后颈拉出条颤动的阴影。
"老陈家陪送两头西门塔尔。"他忽然开口,烟嗓里混着痰音,"能挤十五年奶。"
我盯着炕席缝里卡着的玉米粒,指甲盖抠得发白。母亲织了一半的毛线衣搭在缝纫机上,深灰毛线团滚到暖气管底下,沾了层煤灰。
手机在裤兜震了三下,是欧阳素发来的鄱阳湖候鸟迁徙图。她穿着麂皮靴站在湿地边。前天视频时她说要给我寄他们那边的特产,我说带她去山上打点野味,当然我说的未必能做到,但是她说的寄过来的东西已经在路上了,因为我收到了顺丰快递的消息。
我盯着那玉米粒,仿佛能从它身上看出个花儿来,实则满心都被父亲那句“老陈家陪送两头西门塔尔”搅得七上八下。母亲在缝纫机旁,机械地推动着踏板,发出“哒哒哒”的声响,那声音一下下敲在我的心上,让我愈发心烦意乱。
“儿啊,你就听妈一句劝。”母亲停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期待与担忧,“老陈家那姑娘,人踏实,家底儿也殷实,这门亲事要是成了,你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欧阳素的模样,她穿着麂皮靴站在湿地边,笑得那么灿烂,手中的候鸟迁徙图像是带着蓬勃的生命力。和她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充满了新奇与活力,那些美好的瞬间如同电影片段般在我眼前不断放映。
父亲又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一口后缓缓吐出,烟雾在昏暗的灯光下弥漫开来,让整个房间都变得压抑起来。“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过两天找个时间,两家见个面。”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像是给我下了最后通牒。
我猛地站起身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爸,妈,你们别逼我,我有自己喜欢的人。”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母亲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她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父亲则把烟头狠狠地按在烟灰缸里,站起身来,几步走到我面前,双眼紧紧地盯着我:“喜欢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你看看你现在,一事无成,欧阳素能给你什么?老陈家能陪送两头牛,这可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疼痛感让我愈发清醒。“爸,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但是感情的事儿不能勉强。我和欧阳素之间虽然虽然有很大的差距,可她懂我,和她在一起,我才觉得自己是真正活着。”
窗外的雪粒子越下越大,打在窗户上的声音愈发急促,仿佛也在为我的这场争执呐喊助威。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灯泡钨丝发出的“滋滋”声,像是在无力地诉说着什么。
手机又在裤兜里震动起来,我知道,一定是欧阳素。她或许正满心欢喜地期待着与我分享更多的生活点滴,却不知道我此刻正面临着人生中最艰难的抉择。
我转身,大步走出房间,不顾身后父母的呼喊。外面的世界一片银白,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落在我的脸上,瞬间融化,像是冰冷的泪水。我漫无目的地走着,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我该怎么办?一边是父母的期望和安稳的生活,一边是自己深爱的人。我从未想过,爱情和现实的冲突会如此激烈。我知道,无论我做出怎样的选择,都将面临巨大的压力和挑战。
再次回到家里,我直接走向了自己的卧室,躺在热乎乎的炕上发呆。
我躺在炕上,炕席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棉被,暖烘烘地熨贴着我的背。可我的心却像被冰水浇透,怎么也暖不起来。窗外的雪还在下,风刮得窗户“吱吱”作响,像是在嘲笑我的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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