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容华前半生都是被人操纵的,一点都做不了主,她是张家三千金唯一的庶出,生母花姨娘是丫鬟出身,生了一儿一女,一辈子都在府里谨小慎微的讨生活,就怕别人说她轻狂,给儿女们添麻烦。
张容华从会说话起,就把崔夫人叫母亲,花姨娘叫姨娘,所有人都跟她说,你虽然是从花姨娘肚子里出来的,但崔夫人才是你娘,就是借了花姨娘的肚子罢了。
你要懂事,花姨娘对你再好,她也不是你娘。
但是张容华半夜发高烧的时候,都是花姨娘衣不解带的照顾她,她身体孱弱,吃牛乳就会腹泻的时候,是花姨娘找了许多法子,最后从杨数那里学会了用雪莲把牛乳制作成酸奶来吃的,她如今的身体长得很好,是张家三千金里个头最高的。
没错,张容华是懂事的,她从小就知道谁是对她最好的人,那个人总是谦卑的站在她的母亲身后起码半步的距离,都不敢正眼看她。
因为她是高贵的张家千金小姐,而那个人是卑微的姨娘——家生子丫鬟出身,娘家全家都是奴儿。
小小的张容华就明白,她不能明面上表现出对花姨娘的感情——因为如果她这么做,她就是不懂事了。
除了忍耐,别无他法,如果反抗,无论对张容华还是对花姨娘都是灾难。
张容华从小就学会了如何藏起自己的情绪和喜好,一切都表现出懂事听话的样子——这是一个庶女最好的保护色。
花姨娘一生都逆来顺受,被西府侯爷看中了,老祖宗顺手推舟将她指给侯爷当通房丫鬟,她跪在地下感恩老祖宗的抬举,她会好好伺候侯爷。
花姨娘一生唯一的“叛逆”,是在张容华即将出嫁,嫁给那个年轻举子的时候,鼓起勇气,跟西府侯爷说道:
“容华什么都好,唯一的不好,就是托生在我的肚子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背地里议论她是小妇养的,舅舅一家都是奴儿,被人瞧不起。”
“侯爷啊,能不能把我哥哥一家脱了籍,出了府,让他们成为平民?如此以来,容华嫁出去,成了举人娘子,就没有嘲笑她的舅舅家是奴儿了。”
西府侯爷当场就变了脸色,“崔氏贤惠,容华的嫁妆是她一手打点的,虽然只是嫁个举人,但容华的嫁妆是比着定国公夫人和魏国公夫人准备的,容华一点都不输两个姐姐,都这样你还不满足?还要花家脱籍?你平时老老实实的,怎么变的如此不安分?”
“花家是不是奴儿,和容华有什么关系?她的母亲是崔氏,她的外祖母是永康大长公主,她是侯府千金,跟花家没有一丁点关系。”
西府侯爷觉得,他作为大丈夫,享受贤妻美妾,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嫡庶有别,各守本分,不能落下宠妾灭妻的不好名声。
如果把花家全家脱籍,花大哥和花大嫂夫妻是府里出了名拎不清、开铺子赚了点钱就忘乎所以的人,把三个儿子都塞进三少爷房里,给三少爷当陪读小厮,可见其吃相难看,万一花家蹬鼻子上脸,正妻崔夫人脸上不好看,那岂不是家宅不宁?
家和万事兴嘛,还是维持现状比较好。
刚才的那句提议,已经耗费了花姨娘所有的勇气,见西府侯爷严词拒绝,花姨娘自然不敢再提,只得小意温存——先后两位侯夫人都只生下一个儿子,其余通房一无所出,只有花姨娘生下一对儿女,她的姿色是十分出众的,即使到了这个年纪,徐娘半老,也足够把侯爷哄上床。
花姨娘在床上施展出毕生所学,这才哄得西府侯爷消了怒气。
张容华顺利嫁出去了,两年后,她成了寡妇,花姨娘生了一场大病。
原来,花姨娘四十三岁,依然盛宠不衰,“老蚌含珠”,怀了孕,这年纪怀孕本就艰难,花姨娘惊闻张容华的举人丈夫得了急病死了,一下子就不好了,见了红,生下一个死胎,之后,身体就垮了。
守寡的张容华回到娘家,照顾花姨娘,她亲眼见到生母半个子宫坠在外面,要么尿不出来,要么尿失禁,不知不觉湿了裤子。
依然美貌的花姨娘,身上时不时有股尿骚味,西府侯爷再也不踏入花姨娘的屋子半步。
红颜未老恩先断,花姨娘身子本就有病,侯爷如此冷漠,不到一年,花姨娘郁郁而终。
前有生母花姨娘之死,后有二姐姐张言华为了子嗣青春早逝,张容华对生育充满了恐惧。
如今,张容华得知为了挽救家族联姻,要她嫁给魏国公当第二个续弦,去重复二姐姐的人生,向来听话懂事的她再也忍不住了!
为什么女人要一个接着一个把性命填进去?
为什么女人就必须听话懂事,自我牺牲?否则就是自私?
家里的男人呢?他们又为家族做了什么?
张容华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她觉得为了生育而死,不值得。哪怕是像举人亡夫一样,为了追名逐利,考取功名而死呢,这也是死在追逐梦想的路上,死而无悔。
看到声嘶力竭抗婚的张容华,崔夫人有一丝不忍,诚然,张容华不是她生的,只是明面上母慈女孝。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