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诏狱里,两位蓑衣郎抬过来了一张桌子,一张白纸,一只毛笔,一座砚台,一盒红泥,摆在了张光清面前。

张光清颤颤巍巍的拿起了笔,仿佛有千斤重,他知道自己每写下一个名字,对应的人便将在阎王爷的生死薄上被划去。

这些人都是他的下属,写罢,他那沾满红泥的大拇指却是僵在了半空,迟迟摁不下去。

邹廷墨望着张光清道:“你那一家妻儿老小,邹某会派人照拂。”

张光清身子微微一震,那大拇指便摁了下去,接着便是嚎啕大哭。

周旧年有些怅然,就单单凭这薄薄一张白纸上的几行名字,那些官员便要人头落地,说到底还是因为这些人权势不够滔天,也就是邹廷墨口中所说的的小鱼小虾,要杀他们,甚至连物证都不需要。

这是草芥人命啊。

从那诏狱里出来,终于没了那黏稠难闻的血腥味,只是外边突然的光亮,让周旧年一时半会儿有些睁不开眼。

周旧年陷入了沉思,如此关键性的东西,本是好好的藏在张府之中,却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皇帝手里。

首先这账册不大可能是皇帝派人去张府偷的,当今皇帝可不是什么傀儡,张光清也跟权臣沾不上边,皇帝要看哪个大臣不顺眼,大可名正言顺的让本就有督查百官之权的监察卫去查个底朝天。

那这张光清便是栽在了旁人手里,没有威胁,没有利益交换,这人果断的将账册交给了皇帝,这是直接置人于死地,也不知那人跟张光清是有多大的仇。

周旧年只感觉一阵庆幸,若不是自己还有这颗二十一世纪的脑袋,以后还真可能被这帮人玩的渣都不剩。

……

终于到了周言秣所住的宅子,门口那匾额上书“静心宅”三个大字,敲了门,那门房太监自然是认识邹大人的,先是一愣,而后一拍脑袋便明白了过来,邹大人定是带着主子的儿子回来了,连忙将他们迎了进去。

“年儿。”

周言秣远远的看见周旧年,鼻头一酸,伴随着一阵香风,周言秣小跑过来将周旧年抱得紧紧的。

周旧年心里也不是滋味,自己不记事的时候,父母便离异了,周言秣的出现,才让自己第一次体会到了母爱,心里早已将周言秣当成了亲娘。

这才十几日不见,像是隔了一个世纪,周言秣盯着儿子是瞧了又瞧。

“年儿倒是瘦了些。”

说罢又朝着邹廷墨微微一拜,

“有劳邹大人了。”

周旧年翻了个白眼,暗道瘦点算什么,你儿子没在路上被后面这一老一少折腾死,能活着来京城见你就已经很不错了。

“周姑娘不必多礼,此乃老夫职责所在,倒是还要请周小兄跟我去一趟宫里,老夫还得向皇上复命。”

周旧年暗骂这古代的破规矩是比天上的星星还多,又注意到了周言秣脸上有些担忧之色,便开口道:

“娘亲不用担忧,孩儿去去就回。”

周言秣望向邹廷墨道:“旧年年少,性子有些倔,也不曾学过那宫中礼仪,若有冒犯失仪,还请邹大人出手相助。”

“周姑娘请放心,老夫保证贵公子安然无恙。”

……

屁股都还没粘一下凳子,便又坐上了马车赶去宫里。

周旧年此时可没什么心思观赏这京城的人文景色,毕竟这街上又不可能出现抛头露面的黄花大闺女不是,那作为一个男人还有什么逛街的意义。

况且他马上就要见到亲生老爹了,心中还有些小小的期待。

一路上不管自己问什么,这邹廷墨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只要是一提到皇帝老爹,这老头就立马沉默,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这邹老头不肯说,自己便摸不清那皇帝老爹的脾气,这要是万一自己惹到了他老人家一不高兴,把自己拖出去砍了就没得玩了。

周旧年摇了摇头,暗道这皇子还真是不好当,说是儿子,但哪个做儿子的会担忧亲生老子会不会砍了自己的脑袋这种问题。

进了宫门,周旧年只感觉到了一阵肃杀的氛围,终于下了马车,四周一重重恢宏大气的巍巍宫殿庄严肃穆,“养心殿”三个大字映入眼帘,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立在殿门前。

邹廷墨上前,恭声道:

“劳烦二位公公通报一声,邹廷墨回京复命。”

刘贤在殿内当值,听了消息,赶忙跑了出来。

“刘公公,好久不见。”

“哎哟邹大人回来啦。”又回头瞥了眼周旧年,而后竟然悄悄的给邹廷墨竖了个大拇指。

“快进来吧,皇上可等候多时了。”

周旧年迈进了这富丽堂皇的宫殿,紧跟在刘贤邹廷墨的身后,走过了过堂,便又见一屋,想必这就是当今天子的办公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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