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仆妇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就道:“六小姐还是去看看吧。”
锦罗点头:“前头带路。”
丫头们将她引到燕安的卧房,然后就站住了。
锦罗很是奇怪:“怎么不开门?”
那丫头仍有些惶恐道:“奴婢不敢开门,大少爷会骂的。”
锦罗了然,努努嘴:“开门吧,我在呢。”
那丫头这才把房门打开,果然,听见吱嘎一声饷,里头的燕安出口就骂:“滚!”
那丫头吓得掉头即跑,锦罗道:“大哥,是我。”
然后,里面陷入一片安静,须臾,燕安赤脚走了出来,见真是锦罗,有些欢喜,又有些难堪,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丑的笑:“锦罗,是你啊,你何时回来的?”
锦罗倒给他的样子吓了一跳,披头散发,发丝又互相纠缠虬结,乱蓬蓬犹如草窝,长衫没系腰带,随便的敞着,一侧快滑下肩头的感觉,更是压出无数的褶皱,脸色犹如死灰,不知多少日子没洗脸了,眼角还有眼屎呢,嘴唇泛白又干裂,而嘴角起了一堆燎泡,曾经那个风度翩翩的苏家大少爷,现在犹如街头乞丐。
锦罗一叹:“大哥你这是何苦呢,日子还要过下去的。”
燕安扭头往回走,边走边敛好衣裳,然后俯身拾起地上的腰带,边系边道:“我没事。”
平素给人伺候惯了,很简单的一条腰带,他鼓捣半天也没能系好。
锦罗走过去道:“我来吧。”
说着就动手给他系腰带。
彼此如此近的距离,她能嗅到燕安身上久未洗澡的难闻气味,混着酒味,非常刺鼻,而燕安,也闻到了她身上的幽香,心神摇曳,难以自持,突然一把抱住她。
锦罗一怔,但没有挣扎。
燕安只是那么抱着,随即一动不动。
未几,锦罗感觉到他的手在抖,身子也在抖,感知到,他是在哭呢。
锦罗道:“大哥,生而为人,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我知道你失去了玉琢公主还有叶氏心里难过,遭遇这样的双重打击,换做是谁都受不了,可是大哥,日子总得过下去,你还有父母双亲要尽孝,还有一双儿女要抚养,岂止一双儿女,叶氏腹中,不是又有了大哥的孩儿么,所以大哥你不能倒下。”
燕安哽咽道:“我不甘心。”
锦罗点头:“你是不甘心,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比如我,生下来就给抛弃,养母也是若即若离,多夸了有大哥的照顾,我才能像个名副其实的苏家六小姐,否则,我与丫头何异?可我从来没因为这样就自暴自弃,我现在,不也是过的很好,风雨总会过去。”
燕安摇头:“我不甘心的不是这个。”
锦罗微微一愣,瞬间明白了他所言的不甘心是什么,大抵,是他心中隐藏的,说不能说,做不能做,拿不起放不下的,感情吧。
涉及到自身,锦罗一时不知该如何劝了,想了又想,只道:“我是大哥照顾长大的,我心里记着大哥的恩情,我也为自己能有这样的大哥而骄傲。”
燕安突然松开手,并将自己后退一步,以此能看清锦罗的眼睛,他仍旧有些激动:“可我从来没当你是妹妹。”
锦罗不知是该恼怒还是该感动,他对自己的好,是真的,并且触手可及,十七年来无微不至,所以,这份感情锦罗自己都难以割舍,思量下,微微一笑,道:“没办法,我从来只当你是大哥,而现在,我仍旧是苏家六小姐,你却是,苏家大少爷,咱们就是兄妹无疑,这是更改不了的。”
燕安痛苦的摇头:“不是,你不是苏锦罗,你是李玉琅,当然,我不是想攀龙附凤,我宁可你是街边的乞丐,或是青楼的妓女,只要你不是苏锦罗就成。”
锦罗知道,他这话没有谩骂诋毁之意,而是发自肺腑的表达,锦罗一叹:“我是苏锦罗也罢,我是李玉琅也罢,我现在是卿公度的妻子。”
于燕安,这才是无法更改的现实,他也被这残酷的现实生生的击破,心碎裂成一瓣一瓣,那么鲜艳的痛,他嘴唇发抖,泪水滚滚而下,颤声道:“如果皇上没有认下你,有些话,我憋死在心里也不会说出来,你知道么,我喜欢你有多痛苦,怕别人说我乱了人伦,又怕你从此会远离我,所以我克制着自己,原本以为娶了叶纤云之后会从此淡漠对你的感情,可是非但没有淡漠,还变本加厉,而我娶玉琢公主其实就是存心故意,我以为我成为驸马,高高在上,便有更大的能力打败卿公度,然而我错了,我错了一步又一步,以至于发生现在这些事,所以,这些都是我咎由自取。”
锦罗边听边思索,迟疑下,还是忍不住问:“那么辫儿呢?枝儿呢?还有,晚儿呢?”
燕安面色一僵,目光如深水,越来越凉,越来越暗,他知道锦罗聪慧,这样问,必然是猜出了什么,所以,他不想隐瞒了,特别是现在,他感到万念俱灭,锦罗成为公主,预示着两个人的身份地位一切的一切,越来越远,他忽然笑了,凄苦的味道:“都是我杀的。”
明知到结果,锦罗还是如遭雷殛,半晌不知动弹一下,其实她心里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现实,甚至有些后悔,问了,不如不问。
燕安见她无语,淡淡一笑:“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叶纤云乃一介女流都知道投案自首,我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怕死么。”
他话音刚落,锦罗立即道:“不行,叶氏已经给判了绞刑,子辰和午儿还有叶氏腹中未出生的孩子,他们已经快没娘了,不能再没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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