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靖北王府,阖家聚在一处饮宴。

男女分席,辈分高辈分低的,也不同坐,卿寒山和宓氏乃王府之首,和那些辈分高的族老们还有卿重山和一起,锦罗是新晋王妃,按理也该与宓氏等人同席,只是她自谦非要和卿公度同个辈分的女眷们一道。

酒菜早已布置好,一干人悉数归坐,坐于这一桌首位的锦罗内心感慨万千,打嫁入王府,风波不断,总算云开雾散,宓氏对她的误解已经解除,而宓氏也敞开心扉告诉她,对她所有的苛责刁难,只是想磨砺她的意志,因为,早晚这个家是要交给她来掌管的。

其实发生了身世之谜一事之后,锦罗更深的了解了卿公度,他对自己不离不弃恩爱如初,夫复何求,所以,即便是宓氏继续刻薄刁难,锦罗想,为了与卿公度白头偕老,什么不能忍呢。

长辈们那厢已经开始饮宴,锦罗便举杯邀自己这席的一众女眷。

卿公致新婚夫人宝瑺郡主也在,在这些女眷中,她是除锦罗之外位分最高的,不单单她是卿公致这个岐远郡王的郡王妃,本身她就是李氏皇族,所以在王府格外受人敬畏,她陪着锦罗举杯,先祝太上皇、太后、皇上、皇后还有公公卿寒山婆母宓氏,福寿绵延,又祝锦罗身体康健,总之说了很多吉祥话,然后向锦罗敬酒:“王妃请。”

锦罗不免吃惊,打自己重回王府,与宝瑺郡主也算是有过几次接触,此人样貌倒也平平,算不上美,也算不上丑,但她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雍容华贵,言行举止规范有度,一看即知是高门大户调教出来的闺秀,只是她平时言语并不多,此时有种一鸣惊人的感觉。

她陪着锦罗吃了口酒,其他女眷随后,酒杯刚放下,宝瑺郡主就睇了眼旁边的阴梨:“给王妃斟酒。”

阴梨一怔,她虽然是妾侍,因受卿公致宠爱,在梧桐院也就受人尊重,一向都是别人伺候她,即便是卿公致,也甚少指使她做这做那,两个人同床共枕之时,反倒是卿公度为其宽衣脱鞋,所以宝瑺郡主的话使得阴梨有些意外,也就略微迟疑了下。

宝瑺郡主徐徐偏过头去问:“我的话,你没听见?”

她脸上倒是和颜悦色,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只是那语气,恁地让人感觉不容侵犯。

阴梨自知是妾,心有不满,也忙站起道:“妾身听见了。”

刚想过去锦罗那厢,锦罗一摆手:“才吃了一口,还有呢。”

阴梨于是坐了下去。

谁知屁股刚碰到椅子,宝瑺又吩咐:“给本妃续酒。”

一般的,她很少这样自称,锦罗忽然发现,这个看着端庄大方又朴实无华的宝瑺郡主,大概早就蓄势待发,而今选对了时机,便对卿公致宠爱的阴梨发难了。

阴梨心里亦是这种不详之感,奈何自己是妾,人家是正妻,还是堂堂的郡主,唯有过去执起酒壶过去为宝瑺续添了些酒,这阴梨也是个伶俐人,倒了些酒之后,也没回去归坐,而是故意小心翼翼的问:“郡王妃还有什么吩咐么?”

宝瑺郡主挥挥手,一个字都不说,虽然脸上一直平易温和,但那态度,其实是非常轻慢。

阴梨也不甘示弱,故意道了声:“多谢。”

这两个字看似平常,按理丫头仆妇给主子使唤,从来没人会说“多谢”,因为主子使唤她们无论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当然不必说谢,而阴梨却道谢,明显有些不满了。

只是她刚回到自己位子上坐下,宝瑺郡主举起酒杯再敬锦罗,然后道:“我先干为敬。”

刚把酒盅放嘴边,突然皱眉:“什么味道?好奇怪。”

锦罗不知其意,问:“怎么了?”

宝瑺郡主盯着自己的酒盅看,又晃了晃,嗅了嗅,随即释然道:“一股浓浓的脂粉味,可惜了这酒,可是上用之物,是我皇叔赏的呢。”

酒中怎么会有脂粉味?锦罗感觉她这大概又是针对阴梨的。

果然,宝瑺郡主看了眼如坐针毡的阴梨,以命令的口味道:“阴夫人不知么,凡是茶和酒,都不能靠近脂粉那类物事,容易混入脂粉之味,你脸上身上手上到底施了多少脂粉,以至于碰了酒壶,这酒就变了味道。”

阴梨茫然的看着自己的纤纤玉手:“妾身并无在手上施粉。”

宝瑺本一直是颜色温润的,突然不高兴道:“没有施粉?为何酒味这么奇怪,还不去把脸上手上的脂粉洗干净。”

正饮宴呢,半路去洗脸洗手,这已经是明明白白的责难了,阴梨也已感知出,今天这个宝瑺郡主故意在大庭广众下摆足正妻郡王妃的派头,就是针对她来的,回想自宝瑺郡主嫁进来,对谁都是平易近人,对她和木莲也都很随和,未曾想到,原来人家一直是等待时机,而今天恰是个好时机,这么多人让她出丑,比在梧桐院私下里责难她几句,岂不是更解气,亦或者是更有震慑的效果。

阴梨能怎样呢,缓缓站起,向锦罗和宝瑺道了声:“失礼。”

然后款款而去,回到房中喊丫头打来洗脸水,洗脸洗手,洗的干干净净,再对着镜子看自己,没有了胭脂水粉的遮盖,一张脸白的毫无血色,特别是嘴唇,也不饱满丰润了,更兼身子纤细,一看犹如羸弱到病入膏肓状,知道宝瑺郡主是存心让她丢丑,不免冷冷的笑了声,心道,你是郡主,难道我不是郡主么,我这个郡主的位分只恐比你还高呢,你父亲只是皇上的堂兄,而我父亲却是皇上的亲弟弟,只不过天意弄人,我不得不藏匿身世,把我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横竖我家人都死了,没死的也给关在宗人坊,永世不能出来,与死无异,我独自苟活于世,受尽磨难,虽然在靖北王府有了安身之所,却无一刻不提心吊胆,生怕谁识破身份,所以,假如那个宝瑺郡主真的欺人太甚,索性玉石俱焚。

这样恨恨的想了半天,总归事情没到绝路呢,于是重回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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