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横斜的梅树枝条,锦罗看见魏武一脸惊惶,显然没想到给她捉住。

而魏武身侧,是永远骄横的玉祯,那姑娘双臂抱拢,扬着脑袋,锦罗也没说什么,她犹如斗鸡,已经竖起了羽毛,随时准备狠狠的反击似的。

这两个人能够在一处,本身就让人称奇,玉祯一直视魏武如奴才,对之爱答不理,更何况玉祯年仅十四,魏武已经二十有几,假如只是奴才服侍主子,也轮不到魏武,玉祯房中丫头仆妇一大群,所以今晚的事,锦罗觉着有蹊跷,忍不住侧目看了眼月牙儿,那丫头脸色如常,只是锦罗发现,她提着灯笼的手在颤抖。

魏武屈身施礼,分别叫了声“王妃、郡王妃”。

隔着梅树,光线也不是很好,锦罗虽然看不清,但能感受到魏武的紧张,只是不待她说什么,宝瑺郡主道:“原来是小姑,大晚上的,小姑不陪在太妃身边,跑这梅林作何呢?”

太妃,自然是指宓氏,卿公度承袭王爵,锦罗晋到王妃,卿寒山顺理成章成为老王爷,宓氏当然就成为老王妃,习惯上的称谓是太妃。

不过宝瑺郡主这话是对玉祯说的,眼睛却看着魏武。

莫说对卿公致的眷属,对卿公度的眷属,玉祯也不屑一顾,于是哼了声:“要你管。”

宝瑺郡主很是难堪,她进门晚,同玉祯也没怎么打交道,不知道这个小姑的厉害,还以为自己是嫂子,方才那话即拿了嫂子的款儿,又有种亲近的感觉,孰料小姑娘生硬的回敬了她这三个字,宝瑺郡主脸上火辣辣的,嘴角抽动,似笑非笑:“呦,这是跟谁生气了?”

她语气平和,装着没懂玉祯的意思,是欺骗别人,也是为自己打圆场。

玉祯再不搭理她,看向锦罗:“你叫我们站住什么事?没事我们可走了。”

锦罗倒也不怕这个小姑娘,而是不想魏武难堪,于是道:“我以为有贼呢,竟然是你们在赏梅,没事了,走吧。”

玉祯看向魏武:“咱们走,换个地方玩。”

魏武再对锦罗和宝瑺郡主施礼,然后追玉祯而去。

宝瑺郡主盯着两个人的背影,意味深长道:“那个是王爷身边的魏将军吗?他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太监,怎么跟小姑在一起呢?又是大晚上的。”

锦罗明白她在想什么,道:“祯姐想学功夫,成日缠着王爷教她,而王爷公务繁忙哪里有时间教呢,所以就指派给她魏将军。”

宝瑺郡主不知信还是没信,点下头:“原来如此,不过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在梅林中顽,怎么说都不太好。”

孤男寡女?锦罗一笑:“郡主不知,王爷让魏将军教祯姐儿学习武功只是其一,其二是让魏将军就近保护祯姐儿,那孩子不省心,成天想着往外面跑,曾经就给恶人绑架过,所幸有惊无险。”

这回,宝瑺郡主真的信了,见锦罗已经拔腿先行往梅林深处去,她就道:“王妃看,这树梅花好美。”

锦罗一边赏梅花一边暗中观察月牙儿,发现那丫头一直神思恍惚,锦罗晓得她在想什么,于是推说自己有点累,匆匆结束了赏梅,回到麒麟苑,刚好卿公度陪着卿寒山和宓氏没回来,锦罗即屏退身边其他人,独独留下月牙儿,悄声问她:“假如魏武和祯姐儿真的相好了,你怎么办?”

月牙儿一时怔愣,半晌道:“那个四小姐不是和太宰家的儿子要定亲了吗?”

锦罗点头:“是有这事,可祯姐儿的脾气你也知道,她如果真的看上了魏武,是断不会嫁给司空公子的,而她一旦闹起来,我想老王爷和太妃也拿她没辙。”

月牙儿忽而笑了,很是凄苦:“奴婢本没敢寄予什么希望,即使没有四小姐的事,奴婢也知道魏将军根本不喜欢我,王妃不必为奴婢担心,王妃其实该担心的是那个郡王妃,她今晚的话着实有点多,像是事先同谁商量好似的,一步步的往王妃的身世上引,该不会那个岐远郡王又想拿王妃的身世大做文章吧?”

锦罗不屑轻笑:“随便他想怎样,如果老王爷和太妃在乎这些,我又怎么能够重回王府,也不会坐上王妃的位子。”

月牙儿仍旧忧心忡忡:“王妃还是小心些好。”

锦罗道:“我会小心的,不过……”

刚说到这里,香草匆匆走进来道:“禀王妃,卫国公府来人了,要见王妃。”

苏家来人?自打那日同乔氏对证后,锦罗也就算是同苏家斩断了关系,当然这都是暗地里的,不过乔氏知道苏寓知道她知道罢了,表面上,她仍旧是苏家六小姐,但已经久无往来,听闻苏家来人找她,锦罗第一个念头是,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否则苏家不会来找她,还是在除夕夜,于是忙道:“叫进来。”

来者是管家苏全,见了她施礼之后即开门见山:“六小姐,出大事了。”

锦罗当然知道是出了大事,问:“出了什么事?”

苏全一脸哭相:“玉琢公主,殁了。”

锦罗先是愣住,继而大惊失色:“什么?”

苏全叹了声:“好好的还吃了年夜饭呢,回到房中没多大时候,突发急症。”

人没了,还是堂堂的公主殿下,锦罗便知道,苏家的厄运,来了。

苏全那厢又急切道:“公爷和夫人吓坏了,大少爷也吓得六神无主,而二少爷又素来不管事,家里只有个四小姐,除了骂就是哭,能管什么呢,叶姨娘身份卑贱,不能主事,所以夫人叫我来请六小姐回去。”

锦罗点头答应了,此时忽然发现,自己口口声声与苏家没了干系,而一旦苏家出了事,自己还是那么着急,所谓没了干系,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十六七年的感情,焉能说断就断,于是问:“可呈报给宫里?”

苏全道:“能不报吗,不报早晚也得知道,所以公爷和夫人更害怕。”

锦罗思量下,吩咐房中的人:“此事不能对外声张,只告诉王爷一人即可。”

房中只有月牙儿和香草,两个丫头纷纷领命,而月牙儿,不待锦罗吩咐,已经为她准备更换的衣裳鞋袜等物事,锦罗便让苏全先回青云大街,等她简单更换了衣裳之后,月牙儿也已为她叫好了马车,于是锦罗急三火四的赶回青云大街,刚至苏府门口,即能听见那哀恸的哭嚎声。

一路奔向后宅,先往上房见苏寓和乔氏,甫进门,苏寓不在,正哭天抹泪的乔氏见了她,登时哭得稀里哗啦,这哭,一方面是因为家里出了事,一方面是没想到锦罗能够回来。

锦罗早将过去的不愉快抛掷脑后,赶着问:“好端端的,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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