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柒笑了一下,眼底华光流转,“那你便当我醉酒胡言吧。”

凤柒轻轻抚在那栏杆上,只见秦府外宅果然是风景甚佳。

“我虽与禹王并不亲厚,但他是怎样的人,我自是清楚。”凤柒似轻轻嗤笑了一声,“庸碌无为,生性怯弱,是个好拿捏的人。”

秦可思不语,他的话正是应及他们心中所想。

而那凤柒又微微偏转头,轻声道,“但可惜了,他性子如此软懦,耳根子又软,就连起义也这般不干脆。如若我是他,我定会长驱直入,而不是仅隔紫京数百里之遥的洛城畏葸不前。”

秦可思猛然心头一颤。

只听得凤柒又继续道,“如今,他已出师有名,却又这般装腔作势。一是明知烨顾念情义,而不愿交出我,所以,他拖延时间,惹得朝堂怨气更深,二是禹王不愿逼得太急,他想树立自己逼反的姿态,以求民心,而不是让百姓朝堂怨声载天,迫使帝师加以反击,三是他明知围困紫京是迟早之事,只因帝都里早已埋下了那颗举足轻重的棋子,那人便是你的爹爹。”

秦可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竟说得这般透彻。

凤柒浅浅一笑,“可惜了,心怀异态的人,即使此刻勉强粘连在一起,之后,也定会因利而分。你们既已选择了才大志疏的禹王做合作对象,那么,就应该想到谢烨并不是一个甘受旁人威胁之人。”

秦可思又怎会不知这一点,但若不是谢烨步步紧逼,他们怎会走向谋逆的道路,秦可思强自一笑,“凤柒如此透彻,可思不由钦佩万分。既然你知之甚深,便会知道,那清君侧只不过是个名义,如若凤柒你肯当众将谢烨那厮的罪状公之于众,我们就可以换个更稳当的说法,讨伐谢烨这个暴君……”

“什么罪状?”凤柒打断道。

秦可思一愣,轻声道,“自是不顾纲常伦理,以叔侄之谊、禁脔之实强行将你困在宫城。”

“若我说,我做的一切都是自愿呢?非要说谢烨不顾纲常伦理,不如说是我,”凤柒浅浅一笑,一字一顿,“是我勾引了他,而非谢烨强迫我。”

“怎么可能?!”秦可思声音尖锐。

凤柒笑了笑,眼神旷远,“可思,古语有言,如奸臣难制,誓以死清君侧。如若奸臣一死,你们的谋逆便真的师出无名了。”

秦可思满脸不可置信,而后,她猛得扑向凤柒,不过却终是晚了一步,只见凤柒手中的匕首直直插向自己胸口,竟是毫不迟疑。血从他心口处滚滚而流,仿若一朵开在深渊般的绝望之花。

有人曾说彼岸花,是有人生前有未了的心愿,所以才盛开的花,它是勾连彼岸冥界与凡界的思恋之花。

凤柒兀自笑得灿烂,他的眼却格外的温柔。

“你莫不是疯了?!”秦可思惊恐地扶住凤柒,叫道。

凤柒弯了弯眼,“对啊,我是疯了。”

世事如棋,乾坤莫测,但凤柒唯有落子不悔。揽下所有罪名,一心求死,凤柒在想,谢烨自会知道自己的心思吧。

一时之间,眼前仿若樱花尽绽,凤柒仿若看到,谢烨原来的宫室前,樱花烂漫,似由胭脂涂抹而成。花下,谢烨欢喜地笑着,“阿七,放高些,再放高些!”

凤柒浅浅一笑,他手中线轴飞快,那斑斓纸鸢却越飞越远,越飞越高。直至消失在晴碧的半空中……

当谢烨知道凤柒未离开紫京、却去了秦府私宅之时,他猛然拍马而去。

一到秦府,秦家的家奴跪了一地,如丧考妣。

耳旁,似有人在耳边凄惶地说道,“瑾王自裁于……秦府……”

整个世界都好似在旋转,这位年轻的帝王猛然口吐鲜血,而后,他不顾旁人的阻拦,狠狠冲向了秦府后院。在血泊中,秦可思面若死灰、呆滞地抱着凤柒的尸身。

她一开口,嗓子竟是哭哑了,“他……死了……”

谢烨呆呆地望着他怀中的凤柒,却见他果真清减了不少,他的脸色死一般的白,唇角和胸口的血却是红得格外刺眼,直刺得谢烨心神钝痛。

谢烨一把将凤柒抱起,他的身子很轻,却也很冷。

谢烨轻轻抬手,将他唇角的血迹揩去。他的眼,死一般的沉寂,仅说了一句,“阿七,我们回家吧。”

凤柒去世的那年,樱花正盛……

同年十月,谢烨联合帝师以及其他在驻兵力,围困禹王,禹王不战而降,只求终生守皇陵以换不死。

新帝允。

在递降表的一刻,谢烨抽剑杀死了禹王。

周遭兵将战战兢兢,浑身血液似凝固一般。

面色苍冷的帝王仅说了一句,“我的阿七死了,他凭甚活着?”

一时之间,这位暴虐而不循礼法的君王直惹得人人自危。却不料,在一场冬雪中,新帝却猛然自戕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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