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放过曹使者,给倒在地上的人每人胸口补了一剑,那些嚎叫的人立刻没了声息,忠恕见她下手如此之狠,心里也是吃惊。乌兰来到次连身边,见他双目回睁,已经没了呼吸,帮他合上双眼,然后持剑来到达忽尔身前。达忽尔自打了乌兰一掌,就像中了疯魔一般狂跳乱叫,场中斗得血肉横飞,他根本看不到也听不到,此刻疼痛稍减,忽然看到宝珠逼到了眼前,惊骇地大叫一声,不顾一切想往台下窜,乌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脖子,抬手把他摔倒在曹使者身边。

忠恕见达忽尔双掌满是孔洞,往外涌着鲜血,猜想乌兰穿了带刺软甲之类护具,达忽尔不仅没重创她,双手还被扎出无数个透孔,痛入骨髓,所以才挥着双手狂呼乱叫。达忽尔见乌兰满眼杀气地逼了过来,身子直往后挣,乌兰冷笑道:“达忽尔,真会表演啊,祭祀圣坛没让你跳舞,真是屈才啊!”达忽尔晃动着血手,连连道:“乌兰,乌兰,请听我解释,听我解释!”乌兰道:“好啊,你既会演又会说,就让你说三句话,看能不能让我放过你。”达忽尔一听有机会,立刻不叫了,道:“我知道祆教总坛的布置。”乌兰道:“第一句。”达忽尔道:“我知道大萨都为什么要祭祀乌桓。”乌兰冷冷地道:“第二句。”达忽尔拼了老命:“我知道大萨都在哪里。”乌兰冷笑道:“你为了苟活一时,尽说些大话,明知这话一出口就会被拆穿,依旧敢于说出来,嘿嘿,借用他的一句话,你的同伴已经在忏悔桥上恭候了。”她的手指点向曹使者,达忽尔狂叫:“乌兰饶命!”乌兰冷笑连连:“你串通了祆妖想在这里害我,刚图的行踪肯定也是你泄露的,他们因你而丧命,今天就用你的血命祭祀乌桓山神。”说着一剑刺入达忽尔的心口,接着飞起一脚把他的尸身踢到香炉里。

那曹使者被忠恕制服在地,大腿上鲜血真流,他忍着痛楚,很平静地看着这一切,乌兰捡起曹使者扔到地上的东西,那是一串小铜铃,上面缀着璎珞,看样子像是一件法器,乌兰把铜铃套到曹使者的脖子上,对忠恕道:“把他提过去。”忠恕不解:“提到哪去?”乌兰眉头一皱,指了指香炉,忠恕道:“此人是这次袭击的首谋,你不问问其中内情?”乌兰道:“问不问是我的事。”忠恕道:“他还是杀害我一位父辈的元凶,我要亲手杀了他。”乌兰道:“别废话,把他提过来。”忠恕见她蛮不讲理,就想不理她,但又觉得不忍,于是把曹使者提过去,横架到香炉上,乌兰抬手想整整帽子,手一举起,身体顿了一下,双手停举在身前,过了片刻才整理好衣帽,双手举到胸前,掌心向里,护在胸口,嘴里念了一串咒语,忠恕听她提到乌桓,知道她想要用曹使者火祭乌桓山神。

乌兰念过法咒,从达忽尔的怀中掏出火石,就要打火,忠恕忙拦住她:“不可。”乌兰瞪着他:“又怎么了?”忠恕指着曹使者道:“他早早来到这里,在香炉里设了机关,就等着你来引火,那口缸里也有名堂。”乌兰走到香炉前,低着头看了看,手指拨弄了几下,冷笑道:“是众神当空啊,太好了,这家伙连自己的葬仪都准备好了,退后!”忠恕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见她从一个尸体上撕下一块袍布,取火点燃,扔到了香炉上,然后闪身向后,忠恕忙跟着后闪,达忽尔和曹使者的衣服被火点燃,那曹使者浑身不能动,衣服须发都起了火,知道到了最后时刻,在火焰中念起了咒语,忠恕觉得心中不忍,向侧边转过头去。只听轰地一声,香炉中的机关被引燃炸裂,一道火光窜向天空,伴随着噼噼叭叭的响声,一阵烟雾向上腾起,迅速弥漫开来,忠恕知道烟雾有毒,忙向后闪,猛见乌兰还站在台边,而黑雾已经飘到她头顶,忙拉了她退后,二人退到台阶上,乌兰咳嗽了一声,挣开他的手。

炉火渐渐熄灭,烟雾也被吹散,曹使者和达忽尔化成了焦炭,忠恕心道虽然这胡人不是自己亲手杀死,毕竟自己也有参与,周典一的仇也算报了一半,庭芳可以告慰父亲了,他上前捡起曹使者的软剑,试着绕在腰间,他想把它带回去,好让庭芳供在父亲坟前祭奠。

乌兰道:“这是祆妖的兵器,乃是凶物,带着不利于主人。”忠恕道:“我要把它带给朋友,让她祭奠父亲。”乌兰道:“噢,原来是个女子。”汉话里“他”和“她”读音相同,突厥话却发音相异,所以她才听出是为了一个女子,忠恕不答话。乌兰问:“你不像是突厥人,怎么会说突厥话?”忠恕道:“是我三伯教的,他是突厥人。”乌兰问:“原来这三伯不是你的血亲,你是什么人,在哪里学得这么厉害的武功?”忠恕心里有点怕这个乌兰,心想既然她只是去祭祀山神,自己有要务在身,也不用多管闲事,现在就应该赶往幽州了,他不答乌兰的话,反问道:“你的伤不要紧吧?”乌兰道:“我身着世上最贵重的软甲,那奸人焉能伤得了我,你没看到我还杀了两人吗?”

忠恕道:“那就好,姑娘,谢谢你帮我杀了仇人,我还有要事,咱们后会有期。”乌兰道:“不用客气,我也谢谢你,后会有期!”忠恕就准备转身下台,只听乌兰噫了一声,指着地上祆教教长的尸体叫道:“他…他…”语气极为惊恐,忠恕忙过去查看,刚弯下腰,就觉得后背一麻,全身一僵,接着身柱穴、大椎穴、风府穴等身后要穴接连中指,他劲力一松,坐到了地上,自然是乌兰突施偷袭,点了他的穴道,忠恕心里懊恼:自己明明白白知道这姑娘来路可疑,竟然没丝毫防范,被她轻易制住,三伯临走时,反复叮咛自己要防人,自己竟然还是毫无防备之心,真是该死!他刚想试着运气冲穴,乌兰冷笑道:“别运气,我这招专克清宁生。”忠恕见她竟然看出自己练过清宁生内功,心中更惊,乌兰道:“别不信,你只要一运气,气发丹田,凤池穴就会麻,再一使力,就要昏过去。”忠恕哪会相信,运气一冲,果觉凤池穴有麻木感,再一使力,脑袋一晃,竟然昏了过去。

乌兰伸指点了他几处穴道,忠恕清醒过来,怒气勃发,对着乌兰骂道:“你这巫婆,我好心救你,你不思感激,反恩将仇报来害我!”乌兰冷冷地看着他,道:“你好心救我?这些人阴谋害我,你知情不报,反而在他们将要得手时跳了出来,分明是想邀功买好取悦于我,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企图。”忠恕哭笑不得:“如果我有阴谋,哪会不防着你,轻易就中了你的奸计?”乌兰道:“那是你经验不足,不说明你没有不轨意图,再说你这么高的武功,必定大有来历,白天跟踪了我半晌,到底想干什么?”原来在涿州时乌兰已经发现了他,忠恕道:“我是跟踪着他们才碰见你的,听到他们要在这里伏击,于是就预先等着,哪知道他们是想袭击你?”乌兰道:“这么说是凑巧了?”忠恕道:“当然是凑巧,难不成是我一手设计的?”乌兰想了想,道:“你不像是敌人,但身上疑点太多,我拿不准敌友,只能使些小手段。”她伸指在忠恕前胸点了点,道:“不要乱动,半个时辰后穴道自然解开,这柄软剑就当是我对你的谢礼,咱们后会有期!”说完,她站起身来,扫视台上一番,整了整长袍,转身走了下去。

有了刚才的教训,忠恕知道她并非恐吓,丝毫不敢运气冲穴,坐在冰冷的地上,心里悔恨不已,不住地骂那乌兰。这时幽州台上除了尸体,就是他一个不能活动的人,月光下显得阴森恐怖,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忠恕见月亮已经快要隐没,才试着运了运气,这次凤池穴处没有麻木感,试探着运行一遍小周天,真气通畅,那姑娘没使什么暗计,他站起身来,沮丧地走下台去。刚下到二层,就看见台阶上蜷缩着一个人,脸朝下伏着,一动也不动,看衣着像是乌兰,忠恕心道怪不得刚才没听到马蹄声,原来她没走远,他想上前查看,又怕她再次使诈陷害自己,心想不管她有无设计,只要不理她,远远地走开,谅她也无法施展,他从侧边跃到台下,回头看乌兰纹丝不动,好像僵硬了,心肠一软:大不了再被她点倒一次,困坐一个时辰。忠恕戒备着走上台来,突地出手拿住她的腕脉,防她暴起伤人,但觉入手冰凉,像触着了冰块,心中一惊,忙把她翻转过来,只见她嘴角溢血,身体都僵直了,忙探她鼻下,已经没有了呼吸,再探她胸口,心跳微弱,时断时续,仿佛随时都会停止,忠恕立刻就明白了:这姑娘还是被达忽尔那拼命一击伤到了,她怕被自己和曹使者等人看透,强撑着打斗,加重了内伤,又吸入几口毒气,施计点倒自己后,没走几步就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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