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么叫你家主子跳出来我看看,要么把你家主子身上的一块信物给我,表明她在这里。”江秋心中飞快地转着。他半信半疑,更想借此诓到云裳身上的物件好以此作要挟。
“哼!”燕碧轻哼一声,但江秋始终作过她的主子,现下落魄了,气势却是半分也不少,加上她才10岁,底气自然矮了一头,拔腿往浓荫里去了。
江秋仔细观察着浓荫里,发现云裳并未现身,他心中疑窦丛生,心想是那妮子过于谨慎还是燕碧诓骗自己。须臾,一个身影沿着墙角向自己走了过来。
“喏,你看,这是我家主子的荷包。”燕碧拿在手中,展给他看。
果真是云裳的。这本是贴身之物,想来凭着燕碧的脑子,即使诓骗自己,却还未料到自己会查验信物。看来,云裳真的在那树下。
江秋一把夺过荷包。
“诶,你不能拿。”燕碧怨道。
江秋却再也不管她,自顾自地往槐柳方向去。惹得燕碧在身后呢喃腹诽。
路程不远,很快就来到了浓荫下。
云裳前番给荷包时,只想着速速把江秋唤过来,做个人情给他,未想许多,现下却觉出了这江秋的不怀好意。
果真,那江秋来到自己眼前,手中死死攥着自己的荷包。她心里叫悔不迭。
“你来找我做什么?”江秋开门见山。这大半夜里,若是真被人发现二人私会,于彼此都是灭顶之灾,所以哪来那许多客套。
“听说你现在过得不好。”云裳答道。
“我过得如何,全府上上下下谁人不知?不说有浦月在鹓鸾院,就是那日你亲眼见到我在湢室担水,也知道我的情形了。何苦今天你突然屈尊降贵来到这种糟践地方,关心起我这个下等的仆丁?”江秋的声音里竟然是不带着一丝恼的,相反,多了几分嘲讽。
“你我并非故交,也无深情厚谊可言,我本心里确实是不关心你到底如何的……”云裳没想到他竟然抢白自己,便说了这两句以期思考的时间,想着如何应答,“但是,这几日里我总是梦见敬亭,他说你待他还是好的,要我给你送些东西,免教你一人凄苦、日子难捱。”
“是吗?没想到,竟然是个死了的人对我最为牵挂。”江秋垂下眼,心中一丝莫名酸楚。
“这些药是敬亭原先用剩下的,你好生收着吧。这些银子,是我攒下的,你比我更有用处些,也一并收着吧。”云裳将一个粗布小包袱交到江秋手中。这粗布还是从燕碧那里用红罗换来的,免得让人查到是自己私相授受。
江秋倒也不客气,接过了东西,打开看了看,果真不假,道“我今天已经落魄成这样,你怎么还敢来?怕不是真的为了敬亭托的梦吧?”
江秋经过这段时日,心窍开了几分,看谁都觉得要对自己不利。那湢室的王跛脚开始时对他也是好善的,只是片刻功夫,便想强硬上了自己,自己怎能甘心屈从?顽抗到底,结果却是被责打。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愣是没让王跛脚遂意,这才被他换到了便所来。可来了这便所,才知王跛脚那里倒还真算是个好地方了。
“难道你身上还有什么值得我花心思、大费周章的吗?”云裳道。
江秋闻言,不禁冷笑了一声,半是自嘲半是为对方的直白,全然不像是他印象里的那个小丫头。
“你说的对,我身无长物,一身烂泥,怎么还会有你要的东西。既然你已把东西给我,那敬亭托你的事便了了,我回去了。你也赶紧走吧,否被人看见,于你我都不是好事。”江秋说着便要转身走人。
“慢着,你得把我的荷包还给我。”云裳急道。
“哦,这个东西,我看着倒很是精致,让我想起了当年鹓鸾院里风光的日子。就留给我吧。”江秋往怀里一揣。
“这东西在你那里,怕是要惹来天大的祸事,于你于我,都是塌天大祸,快还给我。”云裳发觉出那江秋的心思,恼自己前面只想着算计他,结果却反被他算计,直恨思虑不周。
“我会好好收着的,绝不会让别人发现是你的。”
这话里,把“你的”两个字重点强调了下,拖着尾音,落在云裳耳里,简直是被虎狼之声。她没想到江秋竟然敢威胁自己。
她一把拽住比自己高了一头的江秋,道:“你若是不给我,那我现在就高声大喊你轻薄我。”
“那你喊吧。这半夜三更,你出现在这便所仆役的院外,又着一身暗红衣衫隐身在这浓荫之下,你看看,老爷是会相信你我二人有私,还是我轻薄你。”江秋边说边冷冷地笑。
“你……想不到你这人竟然恩将仇报,我真是看错了你。”云裳咬牙切齿。
“你的恩情,他日我必当涌泉相报。但是,我想让你给我一样的涌泉之恩。这点小恩小惠,如何能满足我江秋日后的报偿之心呢?”江秋一双眼看着云裳,嘴角一丝笑来。他被人欺凌了这三个月,许久没有逮着这样出气的时候,感觉自己犹如活过来一般。
云裳看着他眼中捕到猎物一般的眼神,深知自己怕是要被他威胁,但转而一想,道:“你拿去便拿去。这荷包在你手里,无非是想说我们二人有私情。老爷既容不得我有私情,难道就能容许昔日的luan童觊觎自己现在的宠伎吗?”
这话一出,江秋略一愣怔。是的,这是把双刃剑,制约着彼此双方。
“所以,还是还给我,免得徒生事端,发生你我都不想见到的后果。”云裳见此话有效,便不疾不徐、一丝黠笑着应道。
“哼!你莫要诓我。这荷包在我手里,但真要用起来,我何苦在自己身上用呢?这府中上上下下这么多男丁,我随手塞在谁的身上,再行告发领赏,便是人赃并获,物证人证齐全。怕只怕到时候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江秋一抹邪笑,挣开云裳的手,便要走。
“你……你要我做什么?”云裳俨然间便明白自己在这一轮里已是下风。
“我只是想在这节帅府里,寻一个靠山,寻一尊菩萨,保佑我吃饱穿暖罢了。”江秋直白。
“好!好!那你最好把菩萨给摆正了,别让这个荷包掉出来,砸了你的观世音。”云裳字字切切,恨不能将江秋这个无耻小人给杀死在当场。
“我这个善男子,必定会每日在心间向我的菩萨祈祷,期望她每旬给我送些银钱吃食。”
“哼!燕碧,我们走。”
云裳既已知他所求,忙唤过在旁望风的燕碧回鹓鸾。
“主子,那个荷包怎么办?”前面二人所言,字字句句自然被燕碧听了去,很是着急。
“现下也没别的法子了,只能放在他那里了。”云裳迅速地冷静了下来,飞速地思考着这整件事。
“可是,万一……”
“他不敢。”
好容易回到了鹓鸾,向院里开门的小厮谎说看完郎中回来,由燕碧扶着进了房。
一顿洗漱后,终于回到了床上。云裳如何也睡不着,心里把整件事复盘了一遍:敬亭说江秋有恩必报,可是现在却以此胁迫我,未来他会如何做?想不到我盘算了这半天,却是被他给打了算盘。
这一夜,江秋却睡得很好,将那荷包仔细藏了起来。他所求的,不过是以后日子多一个保障。这三个月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不再是人人可随手欺凌的落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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