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舱暗格里的破风弩簌簌作响,苏婉用银链缺失的环节勾住弩机第三道卡榫,红绸翻卷间露出绳结系成的潮汐纹。

她盯着绞丝绳结里若隐若现的"申酉戌亥"暗码,忽然想起昨夜林恒剑柄上孔雀石凹槽的寒光,喉间泛起掺着桂花蜜的苦味。

"苏娘子当真要用漕帮的弩箭?"赵帮主扛着铁木弩机箱踏碎满地月光,胡须沾着咸涩海雾,"宋老狗最爱往盐引上抹砒霜粉防鼠,当心他嗅出铁锈味。"

苏婉将潮信图铺在桐油木箱上,朱砂标记的暗礁恰好与弩机红绸投影重合。

她拔下发间银链轻叩图纸:"三更潮头改道时,商会运盐船队要经过燕子矶最窄的鹰嘴弯——赵帮主可记得去年沉在鹰嘴弯的官盐船?"

海浪突然撞碎在礁石上,赵帮主瞳孔缩成针尖:"那是刑部查了半年的悬案!"

"宋老板的私盐印鉴,现下还嵌在沉船桅杆的虎头钉里。"苏婉将银链缠上手腕,链尾虎符在昏暗中泛着青芒,"烦请帮主将弩机换成浸过海蛇毒的倒刺箭,宋老板最怕毒蛇——尤其是被拔了毒牙的。"

当晨雾裹着咸腥钻入京城商会八角琉璃灯时,苏婉正用银链将破风弩绑在檀木屏风后。

她数着屏风裂缝里透过的二十七道金箔光斑,指尖抚过弩机上暗藏水牢密码的绳结——那是林恒用孔雀石粉末浸染的标记。

"苏娘子好兴致。"宋老板踹开雕花门,翡翠扳指刮过黄铜门环,"听说你要用漕帮的破铜烂铁猎鹰?

不如求我赏你几根金羽箭?"

苏婉转身时故意碰翻青瓷茶盏,滚烫茶汤泼在宋老板绣着金蟾的缎面靴上。

她望着对方扭曲的脸,笑着展开洒金宣纸:"上月廿三,宋氏商行往北疆军粮里掺的可不是砒霜,是河滩上刮来的金沙——小福临死前攥着的粮袋,现下还在刑部证物房发霉呢。"

满堂哗然中,赵帮主抡起铁木箱砸在紫檀桌案上。

十二支倒刺弩箭随震动滚落,箭尾刻着宋氏私盐印鉴的虎头纹。

几位原本嗑着瓜子看戏的盐商突然打翻茶盘,有个戴玉扳指的老者颤巍巍举起单筒镜:"这虎头钉的缺口...和沉船捞上来的一模一样!"

"荒唐!"宋老板踹开箭矢,镶金护甲却勾住屏风后的破风弩红绸。

他正要扯断绸缎,苏婉突然拨动银链,绷紧的链身将红绸拽出个孔雀开屏的绳结。

"刑部水牢每月初七换三次水。"苏婉用虎符割破指尖,血珠顺着孔雀纹绳结滴落,"宋老板可知道,水牢第七间的排水渠直通燕子矶暗礁?

您埋在沉船里的私盐印鉴,此刻应当泡在刑部粪水里。"

商会的铜壶滴漏突然发出闷响,申时的潮风掀开苏婉的素纱披帛。

她迎着宋老板铁青的脸举起潮信图,朱砂标记的暗礁位置正与屏风投影的弩机红绸重叠成血燕形状。

二十支弩机同时上弦的咔嗒声里,赵帮主揪住宋老板的后领往窗外推:"诸位且看!

这老狗靴底沾的可是刑部地牢特供的孔雀石粉!"

众人蜂拥而上时,苏婉瞥见自己银链缺失的那环正卡在弩机机关里。

她突然听见熟悉的马蹄声碾过商会后巷的青石板,那声音本该被潮声淹没,却惊飞了檐角系着潮信图的信鸽。

暮色顺着琉璃瓦淌进商会天井,苏婉抚过弩机上未干的血迹,突然发现孔雀纹绳结里多出一粒珍珠大小的冰碴——那是林恒剑鞘特有的寒霜。

暮色中的珍珠在苏婉指尖化作一缕寒雾,檐角铜铃被海风撞出细碎呜咽。

她望着银链上那环冰晶消融的水渍,忽然听见身后木屐踏碎琉璃光影的声音——那是林恒独有的脚步声,总在第二声潮涌时停顿半拍。

"孔雀石遇血会发烫。"林恒的剑鞘轻轻抵住她背后摇曳的素纱披帛,寒霜在檀木屏风烙下蜿蜒的冰纹,"但你腕上银链缺的那环,倒更适合嵌东海鲛珠。"

苏婉转身时发间银链扫过弩机红绸,孔雀纹绳结突然绽开成并蒂莲的形状。

林恒玄色袖口露出的剑柄寒光里,她看见自己苍白的倒影正被冰晶包裹成琥珀——就像三年前初遇时,这人用剑锋挑开她蒙面黑纱的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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